我呼了口气，觉得眼睛有点酸涩。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窗外的夜色浓到化不开，太沉重了。
我侧过脸看了看薄简安，他闭着眼睛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眉宇之间透着几分一眼就让人察觉的疲惫。
昨晚本来就睡得太迟，更别提他还早起出门拜年，忙活了一整天。然后又连夜开车把我们送回江城，又陪我在医院里呆到现在……不累才是不正常的吧？
“薄老师。”我轻声开口叫他。
薄简安立即睁眼看向我：“怎么了？”
“你要不然……”
还不等我把话出口，这家伙突然笑了：“你可千万别说要不然让我回家休息，饶了我吧顾老师。我们家可是在沄城，你忍心让我刚开几个小时的车来，又开几个小时的车回去？”
“……”
我瞬间无语，其实我下意识里还真打算这么说。
于是我想了想，提出第二个解决方案：“要不然我帮你订个酒店，你先对付着休息一晚？”
薄简安果断摇头：“我认床……当然也不能说是认床，我不住酒店，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睡一张床，脏不脏？”
“……你怎么这么多毛病？”我感觉到自己脑门上垂下来三条黑线。
在邱阿姨家住了这么长时间，我知道薄简安这个非典型性的处女座有洁癖，但没想到还这么有洁癖。
“我的毛病海了去了，你慢慢发掘吧。”薄简安在长椅上换了个姿势，往我身边靠了靠，“所以今天晚上你哪儿也不用打发我去，除非你自己在江城有房子，我兴许还能委屈一宿。问题是，你有吗？”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薄简安瞥着我，一副明知故问的欠扁模样。
我看着他的这幅脸孔，恨不得直接给他一拳头。
可是，我终究还是狠狠地咽下了肚子里的这口闷气——谁让他说的对呢？
我已经半只脚迈进了三十岁的门槛，前几年的工作比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辛苦，但我仍旧什么都没有。不仅自己没赚下什么家底，连我爸以前留下的那些，也一样都没守住。
想想也是可悲。
“我没有。”我嘟着嘴不情不愿地回答他说，“既然这样我也不瞎好心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这长椅也还算舒服，你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再回沄城好了。”
结果，我话刚说完，薄简安就故作玄虚地摇了摇头：“我不回沄城。”
“那你回哪儿？”我不解问。
“回家。”薄简安风轻云淡地回答。
“不是你自己说的你家沄城吗？”我弄不懂他到底跟我玩儿哪门子文字游戏。
“等天亮就也可以在江城了。”薄简安看着我，给我抛了个媚眼，“我让朋友帮我在这附近买了一处房子。”
“咳咳咳咳……”我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你什么时候买了一处房子？！”
“刚才送阿姨去疗养院的路上。”
“说买就买了？！”我睁大眼睛看着他。
“要不然呢？”薄简安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我，“拜托，一处房子而已，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
“没大惊小怪，只是没想到你们当厨子的能赚那么多钱。早知道这样我当年还读什么大学啊，还不如去新东方学点技术。”我没好气的回道。
江城的房价多高我是知道的，江城医院附近的房价多恐怖我更是清楚。虽然我也知道薄简安不是个寻常的厨子和烘焙师，但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几百万买房子这种事，也当真是超过了我之前对他的认知。
“现在不就知道了吗？”薄简安突然笑的很灿烂，“顾老师你看，我也算是个小有资产的绩优股，就算你比猪吃得多，那养活你也没什么问题，你要不要考虑……”
“呸！你才吃的比猪多！睡觉了！”我气哼哼地打断他的话，避开他已经问出一半却还没有问完的问题。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是很准，就算以前我还不确定薄简安对我到底是什么想法，现在也明白了。
一个普通的朋友会为我操心到这种程度吗？一个普通的朋友会跟我半真半假地说这种暧昧不清的话吗？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该知道的避不掉。
我知道最明智的选择，是在还没有牵扯不清之前彻底划清界限。但是，我能吗？
一个人寒冷孤寂的冬夜太难熬，就让我再自私那么几个小时吧。
……
我闭上眼睛跟薄简安靠在一起，昏昏沉沉间意识已经逐渐沉落在黑夜里。但朦胧之间，我感知到了身上被披上的那件衣服里传来的温度。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像还感觉眉心一触即离的湿热触感……是吻吗？
……
等我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近在咫尺是一张熟悉的脸。我怔了怔，然后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是叶小昭。
“你怎么来了？”我冲她笑了笑。
叶小昭没说话，仍旧用她那双杏眸死死地盯着我，盯得我头皮发毛。
“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吗？”我忍不住问。
“没什么不对！”只见她呲了呲牙，冲我挤眉弄眼道：“顾如沉，你，很好，非常好！”
好……个毛线？
我一头雾水，越看她越有一种要给我颁发锦旗的喜悦。
还不等我继续追问，就见叶小昭转移自己的实现到我旁边，同时伸出了手：“你好，叶小昭，请问怎么称呼？”
“薄简安，幸会。”
略带几分低沉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好像还蕴含着那么一丁点的……笑意。
而我，直到此时此刻才反应过来——我正枕在薄简安的肩膀上，并且始终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
天呐！
“哎呀不是，你听我说……”我腾地一下坐直身子，眼巴巴地看着叶小昭，试图跟她解释清楚。
“不用说！我都懂！我支持你！”叶小昭的表情宛如一个见到了金龟婿的丈母娘，“薄兄，我们如沉脸皮子薄，而且最喜欢口是心非。你以后可要多担待，别让她受了委屈。”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薄简安信誓旦旦，演技斐然。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