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打开了话匣子，晏文熙也就不再在我面前纠结。小姑娘一脸泄气地叹息说道：“问题就在这儿……因为我也不知道啊！我一直都觉得我们两个的关系很好，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我们两个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三观契合，性格互补，互相欣赏，互相爱慕……”
“打住！”还不等晏文熙把话说完，我就直接抬手叫了停。
“怎么了，顾姐姐？”晏文熙眨巴着眼睛看着我，一脸不解。
我咂了咂嘴，语重心长地开口回道：“文熙啊，你不知道原因就不知道吧，但也不能猝不及防地强行塞狗粮给顾姐姐吧？”
这种泪中带糖、自夸自擂的狗粮，我并不想吃——尤其是在我还遭遇感情巨变的情况下。
晏文熙倒是被我这句话逗得破涕为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字眼戳中了她的笑点。
我一阵无奈，却又觉得这丫头笑得很有感染力，忍不住跟着笑出声来。
片刻之后，我把这次谈心的内容重新拉回了正题：“所以，你得跟顾姐姐说说跟你们两个人分手有关的事情。”
晏文熙吐了吐舌头，鼓着两颊苦兮兮地回答我说：“顾姐姐，我可不是故意在你面前秀恩爱的，可是我一想到明明什么问题都没有，一切都很正常，但还是莫名其妙被分手，他的态度还很决绝……我就真的很难过很委屈。你说是因为顾思煜不喜欢我了吗？我听说有些男孩子变心之后就是这样，会莫名其妙地冷暴力，毫无缘由。是不是他在沄城认识了什么更好的女生呢？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我……”
说着说着，眼见着这丫头又要掉眼泪。
这真是年轻人的爱情啊，诚惶诚恐，小心翼翼。从各种蛛丝马迹猜测一个让自己悲伤翻倍的情境，然后循环往复。
我赶紧开口，在她掉眼泪之前帮我弟弟说几句好话。
“文熙，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的，但是我知道我弟弟不会是你想象里最糟糕的样子。我保证。”我拿出了自己最正经的态度，“你跟顾思煜认识也绝非一两天，如果不是觉得他值得你喜欢，也不会跟他在一起，还为他伤心落泪，对不对？”
晏文熙泪眼朦胧地看着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是今天才跟你说的分手吗？”我接着问她。
看这丫头现在的状态，让她自己交代一点有用的消息恐怕是不太可能了，还得是我自己来。
听我这么一问，晏文熙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搞得我一头雾水。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从来没想到晏文熙还有这么不好交流的一面。
“算是今天，但我觉得也不能全算是今天。”她思忖着回道，“昨天晚上我进去看顾思煜的时候，他就有点不太对劲，感觉上就有点冷淡。还说了很多挺不耐烦的话……”
“比如？”
“比如我不需要你照顾啊，还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脆弱很没用之类的。还说觉得我不如以前那么好了，再见到我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戳到痛处的晏文熙抽了抽鼻子，“我虽然挺难过的，但总觉得他可能是因为生病的原因不舒服，所以也就没往心里去。”
“后来呢？”
“后来就是今天早上了，我跟着仇主任一起过来的。在仇主任看别的病人的时候，他叫过我去，就跟我说昨天想了想，觉得我们两个人并不是很合适，在一起会越来越不开心，还是分开比较好。”
说完这些话，晏文熙又变得梨花带雨。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心里愈发难受。
我作为一个最了解顾思煜的局外人，大概已经知道了我弟弟到底在想什么。
这次突然病倒，不仅对我来说是巨大的打击，对顾思煜来说更是如此。他一直觉得这段时间自己的状态很好，好到足以让他满怀希望地憧憬将来。但是，他的精神可以自我欺骗，身体不行。
我想，他还是对现实低了头，不愿意再让世界上多一个伤心人了。
长痛不如短痛，这是顾思煜的思维逻辑。
我不敢说全对，但应该不会有太大偏差。但在跟我弟弟确认之前，我也不能对晏文熙说太多太主观的东西。
正巧在这个时候，她所在的科室给她来了一通电话，需要让她回去处理一些事情。于是我好生安慰了她几句，并保证一定会帮她弄清顾思煜的心中所想，就让她先走了。
上午有半个小时的探望时间，我进去病房的时候，顾思煜正靠着摇高的床头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听到我的动静之后，他立即把纸笔收了起来，压在枕头底下。
“姐，你来了。”我的弟弟苍白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冲我笑得很灿烂。
天知道我有多大的忍耐力，才没有在这一瞬间哭出声来。
我不知道那个暗中动手脚想让小煜死的人，到底有没有见过他。如果见到了，还会有那么狠的心让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孩子彻底消失吗？
我强忍着心里的痛楚，回给了小煜一个同样灿烂的笑——最起码我自认为很灿烂。
“感觉怎么样？”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仔细端详着我弟弟。
我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认真地看他了，看他的每一处五官，看他的眉眼，看他眼眸深处遮掩不住的伤痛。我弟弟真的长大了，模样也长开了。依稀记得前几年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年模样，如今已经出落得精致秀气，遗传尽了我妈所有的优点。
如果，如果他身体健康的话……肯定也是个能迷倒无数少女的家伙吧。
我对我的弟弟就是这么有信心。
“感觉没有那么糟糕了。”顾思煜随意地回答我说，“就是觉得自己挺不争气的。”
我黯然，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才不会让气氛变得更伤感。
不过，顾思煜倒是没给我纠结这个问题的机会，他轻轻笑了一声，然后接着对我说道：“姐，你是想来问我为什么要跟文熙说分手吗？”
我愣了愣，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及这件事。
“你就这么确定文熙跟我说了？”我挑眉问他，“没想到你们两个彼此之间这么了解。”
听我这么一说，顾思煜歪了歪头：“了解不了解暂且不说……姐，你知道这个病房的隔音差到什么程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