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季姗，这个名字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忘。那张脸，那种徘徊在眼角眉梢之间的神情，哪怕是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活灵活现，犹如初见！
经过莫烨川这么一说，我总算回想起来之前在锦绣签合同的时候，看到的最后那张纸上龙飞凤舞的签名为什么这般眼熟。
明明就是袁季姗，我八年之前在她的雇佣合同上曾经见过类似的签名，虽然只是惊鸿一瞥！
想到这里，我深吸一口气，无比后悔自己记性太差——我承认，这次有这样的遭遇，纯粹是我自作自受！
如果我能记得，甚至能在记忆里搜寻出那么一小点线索，都不至于亲自迈入的她的圈套。
因为我清楚地知道，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想让我生不如死的话，那么袁季姗必然会是其中欲念最强烈的一个！
我跟袁季姗之间，更确切地说，是袁季姗对我，一直都有这种无法释怀的恨意。
而这一切，也是起于八年之前。不过不是因为莫烨川，而是因为那个昔日更耀眼的陆铭琰！
袁季姗出身的袁家，也算是近些年来跻身江城上流社会最成功的一个家族。原本只是极普通的生意人而已，因为父辈突然发迹，身价一夜暴涨。
虽然，真正的上流名门跟这样的家族区别甚大，但是无论如何，在这个资本作为主导的时代，袁家也算是江城有头有脸的家族。
而袁季姗，就是江城袁家的独生女，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宠起来的富家千金。
她长得很漂亮，但是一种过于成熟媚俗的美。第一眼见到她没有人会说她不好看，可若接触下来，却很难让人真心喜欢。
袁季姗身上，带着一些当时那个年纪不应该有的轻浮和嚣张，凭借着家大业大的背景在学校里横行霸道。
她跟我同校不同系，可在还没认识的时候，我就听过了这位袁大校花的大名。
而我们两个人，原本不应该存在任何交集的。毕竟，以她高高在上的态度，绝对不会把我这样的小人物看在眼里。
但是后来有一天，我在打工的餐厅跟陆铭琰交谈的时候，刚好被她看在了眼里。
从那之后，我平白遭受着池鱼之殃，被袁季姗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她对陆铭琰的感情炽热强烈到几乎病态，那是一种极致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她甚至可以全天候二十四小时什么都不做，就是跟在陆铭琰身边。无论陆铭琰用什么办法，她都从来不会后退一步。
这种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或者说是自私到了极点。
从头到尾，陆铭琰都没有给她过任何回应，可就是因为她自己的喜欢，闹得无数人鸡犬不宁——其中自然包括我。
在学校里败坏我的名声，找人来提醒教训我……这样的小伎俩完全不算什么，她甚至在社会上找过人，想要对我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幸好当时，有莫烨川在我身边，虽然过程有些惊险的成分，可是最终还是被安然化解了。
为此，陆铭琰和莫烨川两个人同时雷霆大怒。
从那之后，袁家的产业就像画了一个圆圈，以什么样的态势崛起，就以什么样的态势崩盘，几乎在一夜之间大厦将倾！
而袁季姗袁大小姐，也自此淡出了我的生活。听说是被送出国外读书，不再回江城了。
刚开始的时候，我的心里总有那么一丝不安宁。因为即便被告知袁季姗的离开和袁家的消亡，我还是没办法完全放下心来。只有跟袁季姗真正打过交道，我才知道这个偏执到变态的女人究竟是多么可怕！
她那种为了陆铭琰孤注一掷、飞蛾扑火的决绝，恐怕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她更甚！
这样的一个女人，会就此罢休吗？
从人性的角度，答案是，一定不会。
就算不再有爱，那么这些的能量的爱也一定会转化为恨！若爱还能让人残存一丝柔软和理性的话，那么恨会像燎原之火，必然让所过之处片草不留！
现在，我就在猝不及防的时候，尝到了这个苦果。
莫烨川轻轻地叹了口气，开口对我说：“很抱歉，这件事并不在我的掌握当中。锦绣之前的老板是莫家的老朋友，所以我对这个地方并没有过多关注过。我甚至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易主，不知道袁季姗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插手到了江城。”
说到这里，他话中一顿，皱眉问我：“可是就算我不知道，他陆铭琰也不知道吗？”
虽然莫烨川的语音语调听起来还算正常，但是其中已经隐约多了一份难以掩饰的怒意。
“当年，我就算不尊重你的选择，可也放你走了。”莫少一双眸子里幽深如墨，如有旋涡，“我最后见你的时候，你还好好的。但现在呢？陆铭琰那个缩头乌龟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合情合理合法的解释吗？！”
莫烨川越说越激动，语调也随之拔高了不少。
我心里骤然一酸，眼泪险些又落了下来。我知道莫烨川的意思，他一直觉得我现在落魄如斯却没有人管，都是陆铭琰的错。
对不起了陆大哥，这口黑锅只能让你先背着，反正背了这长时间了，也不多这两年，不是吗？
我缄默不语，莫烨川只能作罢。看着他仍旧愤愤难平的脸色，我也只能是一声叹息。
气氛尴尬了好一会儿，过了很久莫烨川才勉为其难地继续开口说话。
“顾如沉，你不要觉得我跟当年一样在乎你。”这话有些生硬，他看着窗外渐黑的天空，连眼角的余光也没施舍给我，“我之所以这样，只是……不想让陆铭琰用这种方式凌驾于我之上。我哥死了，他没人践踏，所以只能low到用你践踏我的尊严？抱歉，还请你转告他，他太天真。我莫烨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觉得自不如人。”
天真的是你吧，我心里默默地回应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看似已经成熟成长的男人，实际上还带着当年那个少年的影子，生活在一团没有理清的迷雾里。
兴许他在其他各方面都很优秀很犀利，可是唯独八年前留下的这道伤痕，仍旧是他灵魂深处的软肋，尚未构建起那层该有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