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跟雨诺在法国的时候,曾经一起去布拉格旅行过,那里的天空,每天都这么蓝,这么澄净,雨诺她很喜欢。”
许濡笙的眼神开始有些迷离,似是沉浸在深深的回忆当中,“我那时候对她承诺过,以后还会带她去布拉格看风景,可惜回国之后,我们就各忙各的,都无暇分身。”
沈昊辰收回目光,微微蹙起了眉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漫上了他的心头,“濡笙,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辰哥,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难道只是为了承受磨难和痛苦么?”许濡笙悠悠地说着,“雨诺她为了言氏,为了所谓的责任,基本上牺牲掉了自己的全部,我能感受的到,她过的并不快乐。”
沈昊辰没有答话,他拧眉盯着许濡笙的侧颜,仔细地听着。
“还有商祺彦,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雨诺,如今更是让雨诺为了她搭进去了大半条性命,我知道雨诺爱的是他,但我也知道他并不能给雨诺真正的幸福。”说到这儿,许濡笙缓缓地转回了头。
“所有呢?你的决定是什么?”沈昊辰很了解自己的这个表弟,他做了这么长的铺垫,说明他已经有了明确的想法或答案。
“辰哥,我想带雨诺离开这里,无论她还能不能醒过来,我都会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陪她渡过余生。”许濡笙沉声说着,目光坚定。
“这不行!”沈昊辰直接否决了许濡笙的念头,“濡笙,人活在这世上,一点责任都不担,是不可能的,往小了说,父母、伴侣、孩子都是责任,往大里讲,国家、社会也都需要我们来承担,雨诺有言氏,你还有恒石,难道你真的能抛下你的父母和恒石么?”
许濡笙低下头,看着自己错乱交杂的掌纹,“辰哥,我想我父母会理解我的,恒石没有我不会倒,但是雨诺若是没有我,她会死的。”
“濡笙,到了现在,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清醒,你刚才也说了,雨诺她爱的是商祺彦,况且昨天我看商祺彦的那个样子,他心里分明也是有雨诺的,你在他们之间不过是个外人,又凭什么带走雨诺呢?”
沈昊辰颇有些痛心疾首,许濡笙的沉沦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原来那个温润、稳重,做事处处稳妥的许濡笙已经渐渐地消失了。
许濡笙本以为经历了这么多,自己的心早已经麻木了,但沈昊辰的这一番话,再次深深地刺痛了他,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呢?
“辰哥,你也跟雨诺认识很长时间了,难道就忍心看着她,一辈子这样躺在医院里么?”
“我……”沈昊辰一时语塞,不由地涨红了脸。
“我现在还是雨诺的未婚夫,”许濡笙抬起头,目视着前方,“只要有这个身份在,我就能名正言顺地带她走,就算是商祺彦也拦不住我。”
“濡笙,你……”沈昊辰被许濡笙说的哑口无言,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最大的爱情傻瓜,如今看来,许濡笙较之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辰哥,我已经想好了,等雨诺的伤好一些了,我就带她走,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看在我们的兄弟情谊上,帮我保守住这个秘密。”许濡笙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拉过被子,背对着沈昊辰躺了下来。
很快许濡笙均匀平稳的呼吸声响了起来,沈昊辰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商祺彦再次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杨筱悠在病房外守了整整一天一夜,也不见他醒来。
听医生说,商祺彦这属于二次病发,比上一次还要凶险一些,若是再不好好休养,势必会留下后遗症。杨筱悠将医生说的注意事项一一记到了本子里,然后全部背熟,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地照料商祺彦,让他迅速地恢复起来。
有一颗澄净的少女心,正悄悄地种下了爱情的种子,它对未来充满了幻想和期待。
又过了两天,许濡笙已经可以出院了。这段时间他一直窝在病房里,甚至没有去看过言雨诺一眼。沈昊辰有点拿不准他的心思,索性也不过多追问。
办理好出院手续之后,沈昊辰匆匆地回到病房,却发现许濡笙已经不在了,随身的提包也不知所踪,难道是他提前走了?沈昊辰敛眉一想,随即摇了摇头,许濡笙就算性情再变,也不会连个招呼都不跟他打,难道……
李晓安打了一盆温水,给言雨诺擦拭着身体。几天过去,言雨诺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手术留下的伤口也在慢慢恢复。李晓安每天都会来呆上一段时间,有时跟言雨诺聊聊天,有时就静静地坐在一旁,干着自己的事情。
砰!砰!砰!清脆的敲门声传入了李晓安的耳中,“请进吧。”她扬声说道。
门被缓缓推开,一个颀长的身影晃了进来,“原来……你在啊。”
陌生而熟悉的声音蓦响了起来,李晓安的手不禁一抖,毛巾噗的一声落到了地上,她窘迫地弯腰去捡,却又一只大手先她一步将毛巾捡了起来,“已经脏了,我拿去给你洗洗吧。”
“不,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李晓安将毛巾一把夺过来,放到了水盆中,“你,你来是有什么事情?”
“哦,”沈昊辰这才抬起头,扫视了一周,“刚才我去给濡笙办出院,可回来的时候,他就不见了,我想着他可能是来看雨诺了,就过来看看。”
“他没来过,”李晓安背对沈昊辰,低声答着,“我今天一早就来了,没有见过他。”
“嗯,那,那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沈昊辰说着便迈步向门口走去,他一把将房门拉开,却忽然停住了动作,迟疑了半晌,终于轻轻地吐出一句话来,“晓安,这些年,你过的好么?”
砰,心湖被人投进了一颗石子,荡起了圈圈涟漪,李晓安紧紧地攥着毛巾,低下头,久久才回了一句,“既然已经风流云散,还在乎这些做什么。”
风流云散?沈昊辰细细地嚼着这四个字,心中一阵感慨,是啊,那时他还是个少年,如今时间已经磨平了他的棱角,带给了他沧桑,经年已去,他早已不是原来的他了,既然如此,又何必执着呢。
沈昊辰没有再说什么,他一脚跨出了房间,反手轻轻带上了门。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李晓安缓缓地松开了口,瘫坐到了凳子上,她转头看向言雨诺,苦笑了一下,“倒是叫你看笑话了。”
从病房出来,沈昊辰径直走进了楼梯间,从口袋中掏出烟盒,随手点燃了一根烟。
自从跟李晓安分开之后,沈昊辰就学会了抽烟,每当他想起李晓安的时候,就会抽上一根,浓重的烟草气息能让他神经暂时麻木,也能让他暂时忘却烦恼。
叮铃铃,沈昊辰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正是许濡笙。
“喂,辰哥,你在哪儿?”电话一接通,许濡笙的低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你小子还问我,我都找了你一圈了,你刚才去哪儿了?”沈昊辰将剩下的半根烟扔到地上,用脚捻了捻。
“我现在在医院门口呢,你一出门就能看见我,我在这里等你。”许濡笙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沈昊辰匆匆赶到楼下,果真在门口看到许濡笙,他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沈昊辰走过去,坐到了许濡笙的身边,将手自然地搭到他的肩膀上。
“辰哥,你看那两个小朋友玩儿的多开心。”许濡笙说着,嘴角不禁扬起一个弧度。
沈昊辰顺着许濡笙的视线看去,见到两个五六岁模样的孩子,正围着一个足球玩儿的不亦乐乎,“是啊,人要是不会长大就好了,那样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
“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们也一块儿踢过球么?不过你的球技实在是不敢恭维。”许濡笙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还说我呢,你也不怎么样,初中的时候才好不容易进了校队,结果还是个守门员。”沈昊辰也明朗地笑了起来,童年的记忆永远都是最美好,最值得留恋的。
“当时我为了这个事儿,还郁闷了好半天呢,后来爸爸跟我说,守门员是一支球队当中最重要的位置,同时也肩负着最重要的使命,因为他背后就是球门,只有守住了这道门,才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然后我就被说服了,第二天高高兴兴地去守了门。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开心或不开心,总是那么纯粹,所以很容易得到快乐。”
许濡笙悠悠地说着,脸上有感伤,也有怡悦。
“可不是么?但人终究是要长大的,要面对各式各样繁杂的事情。”沈昊辰长长的舒了口气。
“我刚才偷听到那两个孩子家长的对话,原来这两个小不点都得了白血病,他们在这里已经住了很久了,但是一直没等到适合的骨髓,再这样下去,他们恐怕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