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酒杯，与商祺彦一碰，轻酌一口，入口甘甜，入胃而温，“看来我以后要多往商总身边靠一靠了，这样也能经常见到、尝到这些好东西。”
“求之不得。”商祺彦将酒杯眼扬了扬，仰头喝下一大口，“你刚才问我，为何会喜欢这些东西是吧？”
许濡笙以手支着头，斜倚在桌上，“不错，像商总这样的人，应该什么都不会过分喜欢才是，不然很容易让人抓到弱点。”
“你说的不错。”商祺彦轻笑一声，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我是从两年前开始嗜酒嗜烟的，你也看到了，我这条腿是不中用的。”说着，他扬起手在自己的右腿上使劲地拍了两下。
“不光不中用，天气不好的时候，还痛的厉害，而且这痛只能止，不能根除。”商祺彦拿起酒瓶又给自己和许濡笙倒上一杯，“酒精和烟叶正好有麻痹神经的作用，所以就自然而然地好上了，许总呢？许总有没有那种喜欢到偏执的东西？”
昏黄的灯光打在许濡笙的脸上，他眯着眼睛，似乎有些迷离，片刻之后，方才答道，“有呀，不过不是个物件，而是个人。”
“人？”商祺彦微微一挑眉，将酒杯放到桌上，含了一口雪茄，缓缓地吐出雾来，“据我所知，许总乃是青年才俊，应该还没有结婚吧？”
“是呀，是没有结婚，但已经有未婚妻了。”许濡笙直起身子，蓦地睁开了一双眼睛，凝视着商祺彦，半晌之后，方拿起酒杯，喝进一口。他刚才差点以为商祺彦想起了点什么，但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他仅仅看到了一片空白，还好，还好……
“像许总这样拔尖儿的人，选的未婚妻也定是妙不可言，今后若有机会，可否让商某一见？”商祺彦悠悠地说着，眼中泛着精光。其实他不光是想见，而且想抢。
许濡笙又喝了口酒，“她不像商总说的那么好，只是个普通人罢了，而且这次她也没有跟我回来。怕是要让商总失望了。”
“哦？”商祺彦一挑眉，将嘴里的雪茄取下，“那确实是有些遗憾呢。我还想见识见识这能让许总为之痴迷的奇女子呢。”
他说着，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言雨诺的样子，她确实是个奇女子，看似平凡地掉到人群里，能一抓一把，但却如身上绑着磁铁一般，深深地吸引着他。
虽然商祺彦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只通过这区区几面，便喜欢上了那个叫言雨诺的女子。
许濡笙晃了两下酒杯，思虑了片刻，悠悠地开了口，“我有一事，想向商总请教。”
“什么事？许总但说无妨。”商祺彦吞吐着烟雾，一副慵懒的模样。
“好，那我直言了，商总，你可是想以商氏之力，一口吞下恒石？”许濡笙不疾不徐地说着，一双桃花眸流连在商祺彦的脸上。
商祺彦低着头，片刻之后，笑出了声来，“哈哈，许总比我想的，实在是爽快太多。我若是再做欺瞒倒显得小家子气了。我商氏自有发展壮大之心，若真能兼并恒石，定会为今后扩展版图，增加助力。你说呢，许总？”
“商总的商业野心不是我能企及的。但商氏想吃掉恒石，恐怕没那么容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想商总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若我恒石集中所有力量，想与商氏拼个鱼死网破，我想还是绰绰有余的。但，这必定都不是你我想要的结果。”
商祺彦一手托着酒杯，一手轻轻地摩挲着杯沿，双眸微眯，浑身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许总的意思是，即使拼尽大半身家，也要与商氏争个你死我活？这说法未免有些可笑，恒石如今是个什么样子，许总想必比我清楚，商氏耗得起，恒石可是耗不起，最终的结果，即使不战，也显而易见。”
“不错，恒石现在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四面楚歌，我也知道，恒石若此时向商氏宣战无疑是蚍蜉撼大树，但作为商人，追求的无非是利益，恒石在这场持久战里，必定会严重耗损，甚至大厦倾倒。到那时，商氏即便胜了又如何，一身破败的恒石，我想商总也未必想要。”
许濡笙说着，仰头喝了一口酒，嘴角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商祺彦一手置于桌上，悠哉地支着头，一手将酒杯高高举起，透过灯光看着杯中暗红色的液体，片刻之后，方才缓缓地开了口，“许总若是生在古代，定会是个不畏死的豪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许总的一番言论真真儿是震到我了。”
“商总，这么说，倒似是在笑话我。”许濡笙将酒杯放到桌上，扬声说着，“人都说我性子温和，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也是底线的，而且还有一股拗劲儿，就算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哈哈哈，”商祺彦将手收回，不由地大笑了起来，“我就说许总是个妙人嘛。你方才说商人都是为了追求利益，那许总想与商氏死磕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只是想让商氏尝尝这求不得滋味？还是想亲眼看着这百年恒石毁于一旦？”
商祺彦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音调，其实许濡笙的话在他听来十分有趣，这些年在商场浮沉，他见过为极力为自己争取利益的，见过对他委屈求全的，但却第一次碰到想用自我毁灭来逼迫于他的。
这也让商祺彦终于有了点棋逢对手的感觉。毕竟无往而不胜，实在太过寂寞。
“商总倒险些问住了我。”许濡笙用手指戳了戳太阳穴，“我个人觉得，这商场之争，就如同古代两国交战一般，商氏于我恒石来说是敌，而且是强敌，强敌来犯，哪有不战而降的道理，这或许就是一口气吧，抵死顽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许总的这个比喻用的倒是极好，为了一口气？”商祺彦扬声说着，拿起手边的的酒瓶晃了晃，将剩余的酒，对等地倒在了自己和许濡笙的杯中。
“但我与你的想法，却截然相反。我觉得翻盘的关键在于活着，位置对调，若我今是你，我首先一定是想着如何保全自己，之后再伺机翻盘，能屈能伸，卧薪尝胆，方才是大丈夫应为。”
商祺彦的一番话，让许濡笙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他到底是小看了商祺彦了，商氏虽然是亦是家族企业，但却能屹立于如今瞬息万变的商场之上，且越来越强，绝非是幸运或偶然。
他原本以为，商祺彦不过是会些雷霆手段，但如今一见却远远不止于此，光一个‘能屈能伸’能做到的人不过尔尔。
“商总这话，叫我十分佩服，我确不如商总透彻，”许濡笙拿过酒杯，低头看着杯中的倒影。
“但作为恒石的一家之主，我也有自己的决策。若是本着互利互惠的原则，我倒是希望商总能停下脚步，与恒石达成合作关系，即使利润微薄，恒石也可接受。但若商氏执意继续，那……”
“那恒石一定会与我商氏，真刀真枪，兵戎相见了，是么？”商祺彦微微挑了挑眉，嘴角上挂着一抹笑意。
“不错，正是如此。”许濡笙不退不让，不温不火。
“来许总，最后一杯酒，你我干了如何？”商祺彦说着，高举起了酒杯。
许濡笙拧眉看了商祺彦一眼，片刻之后，才举杯与其相碰。二人同时仰起头，一饮而尽。
商祺彦将空杯置于桌上，抬眼看着许濡笙，眼神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情绪，“许总，恒石不愿不战而降，而我商氏早已成虎狼之势，亦不想不战而退。既然如此，咱们战上一战又如何？”
“看来，商总是打定主意，要与恒石动手了？”许濡笙的眉头越拧越紧，他直视着商祺彦的眼底，扬声反问道。
“是，我和许总有个共同点，就是只要做了决定八匹马也拉不回来。是这么说的吧，许总？”商祺彦斜倚在桌上，微微一笑，“与其咱们相互规劝，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
商祺彦的反套路让许濡笙微微有些措手不及，恒石若与商氏开战，无疑是走入死路，他本想用利益论刚柔并济地规劝商祺彦，哪知商祺彦才是真正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许濡笙忽然意识到，在两人方才的整个谈话中，虽然他一直在表达自己看法、想法，但商祺彦才是掌握全局的那个人，不仅很快套出他的底，又再次封了他的路。
“好吧，既然是商总所愿，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许濡笙苦笑着说道，本想借着这一餐饭，让局势有所转变，可没想到商祺彦一招太极打来，又将所有的事情，推回到了原点。
“今天跟许总吃饭，着实十分开怀，许总为人温润若水，不骄不躁，实在难得。希望以后还得有机会再与许总小聚。”商祺彦说着将未抽的雪茄盖上盖子，推至许濡笙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