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听在杨筱悠的耳中,甚是尖利,她拿起杯子,将自己剩余的半杯酒水,悉数饮尽,再一抬头,已然双眼通红。
“你以为我想在意你么?!若是再给我个重头来过的机会,我甚至都不想再遇见你。哪怕这辈子,就窝在老家,当个工人,当个农民,做个最普通的工作,也比待在你身边要好的多!”
“哦?”商祺彦嘴角的笑意慢慢漾开,“有意思,说说看,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杨筱悠没有答他的话,而是站起身,一把拉开门,冲着外间大喊,“服务员,再给我拿四瓶酒来。”
她一晃眼,看到了大门口的一双背影,她认出男子是许濡笙,他身畔的女子正亲密地挽着他的臂膀,两人依偎着,向外走去。
连金童玉女的童话都破碎了,许濡笙竟也爱上了言雨诺之外的人,一丝悲戚萦绕在杨筱悠的心间,她忽然有些感慨,难道这世道已经变了,天长地久已经变成了传说了么?
服务员很快将酒送了过来,杨筱悠重新回去坐下,将自己和商祺彦的杯子倒满,“来,走一个吧。”她直直地盯着商祺彦,将杯子举到了空中。
砰,商祺彦端起杯子,与杨筱悠的一撞,酒液四溅,二人仰头共饮,这场景竟映着些许豪情。
杨筱悠不禁嘬了嘬嘴,夹起一块儿刺身放到嘴中,一股麻酥酥的感觉自她胃里迅速蔓延至头顶,“若有一天,爱能任由自己掌控,我一定不会选择爱上你。
你应该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爱上你太过辛苦,又根本得不到任何结果,我宁愿选个普通人,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有些事,你没尝试过,就永远不会期待。其实这不一定是什么坏事,心中没有对花花世界的留恋,自然会平淡无波,心如止水。”
若是平常,她怎么也不会同商祺彦提爱这个字,那是他们之间的禁忌,即使彼此知晓,却始终不能提及。可是这个结,在她心里越积越深,让她似是被束缚住了手脚,不得不寻个突破口,倾泻而出。
“筱悠,你正说到了我心里,若我是你,绝不会爱上个同我一般的人。”商祺彦轻声说着,微微晃动着手上的杯子,“我这人细数起来,并没什么优点,也不合适大家口中成天挂着的,结婚、过日子。你该停住了,不要继续在我这种身上耗费太多的精力,不值得的。”
一滴泪划过杨筱悠的脸颊,落到了杯中,与辛辣的酒液混为了一体。她说不清自己心里是种什么滋味,有酸,有痛,有苦,有涩,而色彩最重的便是悲凉,“为了让我死心,你竟不惜如此地贬低自己。商祺彦,你真的够了。”
说着,杨筱悠将手上这杯和着泪水的酒,一饮而尽。
商祺彦斜倚着身子,径直拿起酒壶,对嘴喝了起来。他知道,方才言雨诺只与他一墙之隔,但正是这一墙的距离,生生将他们隔出了两个世界。他一直毫不避讳地对她表达着自己的心意,可却忘了问,她的心意究竟如何。
她的心里有他么?这个问题忽然窜出来,在商祺彦的脑海中流连徘徊,挥之不去。他一向自负,将他看到的所有细节、点滴都当成了爱,当成了她对他的回应,但若不是他的想的那样呢。
这问题让商祺彦心底无端生出恐惧,若她心中的那人是许濡笙,他又会如何做。他劝杨筱悠切断倾注,可若是真的换成他自己呢。言雨诺也会如他对杨筱悠说的那样,劝说自己么?
千丝万缕的纠葛,让商祺彦的心如一团乱麻。如今唯有酒精能让他暂时能到解脱。一壶酒怆然而下,商祺彦感觉自己的胃里似是着了火,燃烧般的感觉,瞬间侵袭了他的四肢百骸。
一个没撑住,商祺彦直直地倒了下去,手中却不忘还攥着一壶酒。张开嘴,迎面倒下,酒液带着温度,经由他的口腔,滑进了胃里,他的侧脸被浸湿了,印上了两道酒痕,可他却毫不在意。
酒尽,商祺彦将空壶随手一甩,翻了个身,静静地享受着被酒精吞噬的快感。
杨筱悠看着他,不由地笑了,其实她明知道的,明知道他心里装着另一个人,明知道即使是别人也不会是她,可是仍旧控制不住,飞蛾扑火。甚至到了现在,她还是不能完全死心。
从日料店到言雨诺的公寓,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许濡笙心中却经历了百转千回,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洒脱,他不知道要如何正视与杨筱悠的关系,以及如何处理商祺彦与言雨诺的事情。
难道还是一味地躲避么?再带着言雨诺躲到国外去?许濡笙侧脸看向言雨诺,微风将她发丝吹起,拂到他的衣襟上,淡淡的清香沁入他的鼻腔,不,如今的他已经配不上了她了。或许他该让她自己选择。
回到公寓,许濡笙将言雨诺送到门口,便说先回公司了。言雨诺没多留他,只提醒他要注意身体。进了门,flash第一时间拥了上来,在言雨诺的周围不停地打着转儿。
“flash,你又饿了是不是?”言雨诺揉了揉它的脑袋,拉着它进了厨房,拿出狗粮,倒了满满一碗,“好了,吃吧。”
这狗粮还是‘阎琦’送来的,他虽然表面上并不怎么喜欢flash的亲近,但内心却为它想的极为周到。
他发现flash吃的狗粮只是最普通的,不够营养,就特意让老张送来了金毛专用的狗粮。Flash的食量明显好了很多,毛也越来越顺滑,没再出现过打结的情况。
“其实,他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是吧,flash?你好像也很喜欢他。”言雨诺坐到地板上,轻轻地摸着flash的脊背,“那……你还记得原先的主人么?你还想不想阿吉?”
听到阿吉的名字,flash迅速地将脑袋从狗粮中抬起了起来,一双水汪汪地眼睛,直直地盯着言雨诺,发出呜呜的叫声。
言雨诺向前倾了倾身子,将它抱住,“会的,flash,我想,或许很快,我们就能见到我们想见的人了。”
杨筱悠踉踉跄跄地走向了前台,结了账,一个转身,径直门外走去。
“哎,小姐。”服务员叫住她,上前两步,来到她身边,“跟您一同来的那位先生,他……”
杨筱悠摇晃着,转过身子,挑眉看了服务员一眼,“不,不用管他……”
“不用管?”服务员虚扶这杨筱悠,疑惑地反问道,“这……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一会儿会有人来接他。”杨筱悠说着,将手臂一扬,继续晃晃悠悠地向前走去。
“哎,小姐,那需要帮你叫个车么?”服务员看着杨筱悠的背影,大声喊道。
杨筱悠没有回答,只在撩起门帘的瞬间,用力地向上挥了挥手。片刻,那抹倩影便从门口消失了。
许濡笙并没有回公司,他有些心烦意乱,索性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又回到了日料店附近。等他意识到,准备掉头离开的时候,恰巧瞥见了在路边跌跌撞撞走着的杨筱悠。
他向四周搜寻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商祺彦踪迹,为何她会一个人出来,而且看起来,喝了不少酒。许濡笙心中不由地生出一丝担忧,他将车窗全部摇了下来,减缓车速,悄悄地跟在她的身侧。
杨筱悠扶着墙,一步一步地走着,感觉仿佛踩在了一片棉花上,胃里灼烧的难受,脑袋更是疼痛欲裂,她忽然有些懊悔,懊悔不该喝那么多,心里的郁结还没完全疏解,反而让身子也跟着不舒服了起来。
一不小心踩在一块儿石子上,杨筱悠脚下一滑,人仰马翻地跌到了地上。酒精还在她的身体里不断地挥发着,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但却一下子没了力气,怎么使劲儿都直不起身子来。杨筱悠索性躺在了地上,看着湛蓝的天空,忽而大笑了起来。
她有多久没像现在这样,悠闲地看过天空了。这两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拼命地工作,偶尔有休息的时间,也都在看些穿搭、美妆的视频。改变,一向是铭心刻骨的,回头再看,原来她为了一个人,而错过了太多,太多。
忽然被外力,直直地拉了起来,杨筱悠一阵眩晕,顿了片刻,才终于看清了眼前了的人。
“筱悠,筱悠,你没事吧?”许濡笙双手扶着杨筱悠的肩膀,关切地问着。方才见她摔倒,许濡笙的心即刻悬了起来,他慌忙解开安全带,冲下了车。
远远地见她躺在地上,他更是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去到她的身边。
“你不是走了么?怎么,怎么又回来了?”许濡笙的脸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的,一个变俩儿,两个变三儿,杨筱悠的意识在不断地抽离,声音也跟着越来越低。
“别管我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或是哪里很痛的?商祺彦人呢,他为什么没有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