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继和闻言幽幽转过头,左手胳膊在擒在车门上,手指却抚着自己的下巴,眼神认真而深邃,在地下停车场隐隐绰绰的光线里,他的脸部轮廓线条是从未有过的清晰。
两人都没有出声,只有清浅的呼吸交缠在一起,陶倾咽了咽口水,突然害怕他这样笔直的直透灵魂的注视:“开门吧,我要去看我妈。”
“我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
“如果没有林郁,你会不会喜欢上我?”他的视线紧锁在她的身上,令她感觉无所遁形的窒息。
林郁不是一件事情,而是一个必然。比自己早一步出现的必然事件。
如果没有那件事情,她就不会让自己强迫爱上苏源,那样就不会受到伤害,也就不可能有后来这么一连串的交集……
要是她当时没离开,按照周继和的性格决定是要离婚的……这样一个虽然轻佻却也难掩魅力的男人当然不会让自己委屈一个不成功的婚姻里。
他这么认真的看着她,不得到答案是不会罢休的,她抿了抿唇,露出一个苦笑:“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不是吗?可以让我下车了吗?”
周继和的身体狠狠一震,可突然间,却失去了继续追问的力气,在旁边一按,门锁啪嗒一声,陶倾急忙下了车。
无论自己怎样努力,都是一样的,陶倾的答案已经很明确了。
但身后却传来锁门声。
周继和亦步亦趋的跟上了她。
停车场的经历并不愉快,所以她走的有些急。
周继和拉住她的手:“跑什么,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好好走,免得磕着碰着又算到我的头上。”
陶倾依然警惕,抽回了手,步子倒是慢了下来:“那你别跟着我了。”虽然自己和林郁有个人恩怨,但是林郁这个人上次的事情的确还算仗义,所以自己应该放她一马。陶倾这样想。
“我的车差点把你撞了,我是送你来医院做检查的啊,不跟着你我跟着谁。走吧,带你去检查。”
“不用了!”陶倾显得有些恼,“周继和,我知道你一片好意,可是我真的没事,如果你真的不想我那么讨厌你的话,你就不要老做这些让我讨厌的事情,算我拜托你了。”
她扭头快步离开,周继和愣在原地,半晌不动,可陶倾的话,还是像一勺油,浇在了他的心上,滋啦一声。
去病房看母亲,家里的唐嫂在病房里伺候。
唐嫂一看到她,便笑呵呵的打招呼:“二小姐,你来了。”
陶倾很不习惯这声二小姐,仿佛所有的荣光都是唐宛如赐予的,但此刻也没有辩驳,看了彭媛一眼,便接过唐嫂手中的盆子道:“我去倒吧,唐嫂,你坐着休息会儿。”
“不用不用,”唐嫂连连摆手,“我就是来照顾夫人的,哪能让小姐你动手啊,二小姐你陪夫人说说话吧,我出去。”
唐嫂端着盆子出去了,把说话的空间留给他们母女俩。
陶倾和母亲之间,总像是隔着无形的隔膜,两个人的时候,反而显得局促,尤其是母亲不说话,更让陶倾觉得不舒服。
“妈,今天好点没有。”
“好什么,你回去吧,没事别往我这里跑,看了只是心烦。”
这话说的陶倾心里一阵膈应,只说了句那你好好休息便匆匆离开了病房。
母亲这几年对她,似乎越来越不耐烦,她心里已经够难受了,别的母亲若是知道孩子受了这般委屈肯定会好生安慰一番,可是母亲……
甫一抬头,却看到两条笔挺的裤管一双褐色锃亮的皮鞋映入自己眼帘:“周继和,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草,身体微倾,脸上仍旧是玩世不恭浮世百态的恣肆笑容:“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所以特地在等你啊。”
“……不用了,我回去了,你也赶紧走吧。”
她挥了挥手,也不管他有没有跟上来,进了电梯,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便坐了上去。
司机问她去哪里,她百感交集,一时也回答不上来,从钱包里抽了一张一百出来递给他:“随便开吧,钱什么时候开完了就把我在那里放下。”
“……”司机见这个女孩一直盯着窗外看,心事重重的模样,窗外的霓虹照在她的脸上,光影重叠,看的并不真切。
车子混迹在车水马龙里,因为没有目的地,司机倒也随性,挑了一些并不堵车的道路走,窗外半明半昧的景致惹得陶倾心绪起伏难宁。
一百块,司机绕着城区开了好几圈儿,最后跳表的时候他终于停车,正好停在酒吧一条街门口。
古人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陶倾向来酒精过敏,可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没有酒更能了解她此刻的心情。
跟司机道了谢,下车,路过其中一家同志酒吧,无端又想起了与苏源在这里碰面的情形。
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疾步跨入对面的酒吧,坐在吧台上,点了两杯烈酒。
因为没有人阻拦,没多久,陶倾就把自己灌了个半醉。几个小时过去,等她想结账离开酒吧时,已经满面通红。
根本站都站不住了,拿着钱包的手都在抖,一股脑儿,就把你们的现金全都倒了出来,赌气似的道:“要多少,自己拿吧。”
“……”
她没力气的倒在了吧台上,这时候,从背后伸出来一双手,一捞,就把她捞进了自己怀里。
调酒师惊讶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唤了声:“周总……”
“嗯。”周继和看着凌乱不堪的现金,也说了句,“多少,自己拿。”
酒保从中抽了几张,周继和把剩下的钱塞回钱包,又拽着不省人事的女人走了。
夜晚的校园加了保安守门,十一点之后就不允许私家车进入。
周继和的车子,被拦在了校园门口。
他干脆想不送她回学校了,可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陶倾竟然趁他不备下了车,跌撞着往里走。
他骂了一句,急忙跟上去,再度拽住她东倒西歪的身体。
她已经醉的不省人事,浑身无力,最终只能像一团无骨的棉花挂在他的身上。
清冷的校园灯光打在他们的身上,她头晕脑胀,无力喊着:“头好疼……”
“谁让你没事喝那么多酒……”他用力提了提她的身体,忍不住抱怨,“吃这么多,这么沉,该减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