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平静,似乎事情就此尘埃落定。
金漪照例是他金氏集团企业的当家人,而巫梦瑶又回归了她平凡女大学生的生活,她只在最初去白垚的学校看过他,但白垚似乎完全不认识她,不知道是不是白垚已经完全失去了关于那一切的记忆,金漪说这样或许对白垚是最好的,因为他毕竟本就是普通的地球人。
那之后,金漪和梦瑶也只是偶尔见面吃吃饭,聊聊天。金漪会跟梦瑶讲食人妖们融入普通人的生活;会告诉她,小花如今管理方面的才能越发凸显了,将族中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金漪也请医生帮小花看过,希望可以让她恢复正常的发育生长,但是小花自己不肯接受治疗,她说不想等风漠然回来,认不出她……
“虽然她的外表永远是个小孩子,可是她早就是个坚强又深情的大姑娘了。”梦瑶感慨。
金漪赞同地点点头,摇动着手里的红酒,状似不经意地说:“那你呢?也要这样一直等下去吗?”
梦瑶只回他以微笑,端起酒杯与他一碰,便是仰头一饮而尽,手腕上金银丝线绞盘而成的手镯,在灯光下泛起柔和的光彩,此时看来竟有些刺目。
金漪的视线从那镯子上移开,又看向对面的女孩,她比从前他在兽医院重逢时更美,也更坚强。
“晓彤来信说,她在国外生活得很好,差不多已经适应了国外的环境。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梦瑶把话题转向了好友安晓彤的近况。
几个月前,晓彤突然不告而别,金漪派人找了个天翻地覆都一无所后,上个月的时候,梦瑶忽然收到了一个陌生地址发来的电子邮件,打开来才发现是安晓彤写来的。
信不长,是安晓彤惯用的语气,说她这辈子第一次真正爱一个人,却被辜负了,实在是太不值得了,所以她决定远走他乡,不混出个样儿衣锦还乡,她就没脸再出现在梦瑶面前。
安晓彤说,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金漪爱着梦瑶,从金漪第一次在宠物医院见到梦瑶的神情就知道了,但她还是不争气,还是要自欺欺人,心甘情愿地一头栽进去……所以安晓彤让梦瑶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自责,说到底,还很可能是她占了梦瑶的幸福……
后来,梦瑶把安晓彤与自己联络的事情告诉金漪,也让他可以安心,至少安晓彤人是安全的。至于未来他们会不会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那只能看缘分了。其实,梦瑶很清楚,以金漪的势力,想找到安晓彤并非难事,只有安晓彤自己才傻乎乎地以为可以真正躲过金漪。从始至终,主动权都是在金漪手里,到底要不要追安晓彤回来,恐怕现在连金漪自己也没有拿定主意,因为他还没有看清楚自己的真心……
“嗯。”金漪点头。
梦瑶忽然站起身,准备离开,似乎带了气。金漪约略可以猜到她是因为自己对安晓彤的态度始终不明朗,晓彤是梦瑶最好的朋友,梦瑶一直希望两人可以在一起,但是关于这件事他却始终在犹豫,甚至回避。
金漪也跟着站起来,说:“梦瑶,我送你……”
梦瑶忽然停住,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孩子的预产期应该是在年底,晓彤不让我告诉你,她想独自在国外生产……”
“什么?那怎么行?!”金漪的脸色大变,他的属下可没有告诉他那个女人已经怀孕了。他原以为放她出去散散心也好,正好两个人先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也给他更多时间想想清楚,加上他这阵子也忙得没有时间顾及她,她一个人会闷……可如果她真的怀孕了,还故意到处跑,那他抓她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她屁股,绝对不会轻饶。
金漪赶紧翻出手机给属下打电话,迅速安排了一番之后,又让人给他安排私人飞机,梦瑶听到他报的目的地地区正是安晓彤目前所在的位置。看来金漪早就对安晓彤的行踪了如指掌,她这一记助攻恐怕很快就会露馅,还是赶紧撤退为妙。
“你先忙哈,我先走了……”梦瑶冲仍在打电话的金漪挥挥手,金漪也无暇再多问,只匆匆点点头同她告别,便又投入电话部署中。
梦瑶在饭店门口叫了出租车,去了自己的塔罗牌工作室,这是她的私人占卜工作室,不定时营业,接受网上预约,但只看自己的心情接单。今天本来没有约客户,但是她忽然很想来店里转转。
她这店里陈设很简单,除了塔罗牌占卜,也卖一些开运小首饰。不为赚钱,只是打发时间。
梦瑶在店里简单收拾了一下,正要坐下来喝杯咖啡,却听到门口的主动感应玩偶说了声:“欢迎光临”
梦瑶循声抬头,见走进来的是个小男孩,看身高体型也就十岁上下的样子,带着鸭舌帽,和太阳镜。梦瑶以为是那个跟着大人闲逛的孩子,也没有特别招呼,继续喝咖啡,看手里的杂志。
“我的样子变了,你就不认得了?”那男孩走到梦瑶面前,忽然开口说。
梦瑶惊讶地抬头,迟疑地问:“你……你是林熠?”
男孩摘掉帽子和太阳眼镜,大咧咧坐到梦瑶对面,就着她喝过的杯子也喝了一口。
“怎么会是你……你没事?”梦瑶哪里还有心情看他喝水,急切地问。如果他没事,是不是说夜墨和林森也都没有事?
“夜墨之前占用我的身体,是不是你都忘了有我这号人物存在了?不过危急时刻,夜墨用自己的全部力量去镇压星辰之泪,他们两个的力量本就是属性相悖,力量又不相上下,所以星辰之泪算是被他封印住了,只不过那时候火山也正好喷发出来,夜墨带着星辰之泪一起沉入了熔岩里。等我再醒来,夜墨就不在我的身体里了……”林熠说。
“什么?你是说……夜墨死了吗?”
“NONONO,我什么时候说夜墨死了,只不过要沉眠一段时间回复体力罢了……那家伙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是有黑暗的地方就是他的安眠之所,这你不用担心……只不过,等他再醒来会是什么时候,又会不会再回来找我,那就不知道了……”林熠将小脑瓜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那林森呢?林森怎么样了,他有没有跟你一起来?”梦瑶实在是有些迫不及待,甚至有些失态,她一边说一边不住向门口张望着,希望可以看到某人高大的身影出现。
“林森?你还在想那个讨厌的家伙?难道他伤你伤得还不够吗?之前你可是为了他伤心得将自己封在黑水晶里……哎呀,那可怜见儿的……”
“快说,他到底在哪里?”梦瑶真的被气急了,不想再听林熠闲扯。
“好吧,给你吧,在这里!”林熠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段木藤放在桌上,梦瑶盯着那木藤许久不敢去碰。看看林熠,再看看木藤,林熠背过身去,似乎不忍再看,而梦瑶也在这一刻情绪完全崩溃……
“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你告诉我啊!”梦瑶抖着手指捻起那一段有些焦黑的木藤,似乎和她手腕上被金银色绞合缠绕的木藤一样,这是林森吗?这是他留在这世间仅存的全部吗?
梦瑶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从眼见他在石台上受苦到火山喷发,再到她被金漪救回,调养好身体……这么长时间以来,前前后后有大半年,她一直存着他还活着的希望,从没有真正的流泪和痛哭过。就在刚刚她见到林熠进来,甚至还满心欢喜地以为她可以马上见到他了,因为林熠回来了,她便理所当然地以为夜墨和林森也没事了……就算是林熠后来又说夜墨与星辰一起沉眠了,那么也总有会再度醒来的一天,即便那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情,自己的有生之年还会不会见面,但总归夜墨没有死,总归是有个希望的啊!可是如今,林熠丢给她这么一小段木藤,说那是林森,这叫她怎么能接受,怎么接受?
梦瑶正哭得撕心裂肺,猛然被一个怀抱紧紧包裹,她还来不及反应,就只看到那人的衣服在自己面前晃呀晃,晃得她头晕眼花,晃得她觉得自己要晕倒了……
“林熠,你太过分了,梦瑶……你不要听他的话,他是骗你的,我在这里……我在……”这个声音是不是她在幻听,而眼前这个英俊非常又长得似极了林森的男人,是不是她不愿意接受林森已经死去的事实而出现的幻觉?
“梦瑶,梦瑶你看看我……我是林森……”林森抓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让她感受他的真实,他是温热的,而且是活的……
“你是真的?你没有死?”梦瑶还是不敢相信,她的手里还攥着先前林熠给她的那一小段木藤,她举到眼前,也给林森看。
林森拿起那段木藤直接就丢向身后,正好打在已经笑得前仰后合的林熠头上。
“哎呦,”林熠一声痛叫,才忿忿地道:“让你一起进来,你偏偏要在门口扭捏,那我只能用这个办法逼你进来了……算了,你们继续吧,我可不当灯泡碍眼了……”说完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眼泪,梦瑶在林森怀里哭了好一阵子,林森开始还哄劝,可越哄她哭得越厉害,最后林森只能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任由她哭个尽兴……
梦瑶的哭声渐渐止歇,她从他怀里起身,眼睛肿得像是两个水蜜桃,她说:“刚刚你丢掉的……那是什么?”
林森看了看门口地面上那一小段木藤,说:“不知道林熠从哪里捡的。”
“那这个呢?”梦瑶把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镯举到林森面前。
林森的手轻轻附在她纤细的手腕上,连同那一只他亲手制作的手镯,温柔地说:“这是有次与凶兽搏斗时受伤,从我的身上掉落的,说起来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一直想把这个送给当时那个与我共患难的女孩,她是我见过最勇敢美丽的女孩,可是我不过是去帮她取换洗的衣服,离开了一小会儿,她却不见了……”
“你记得?”梦瑶也曾怀疑过那些在黑暗空间里见到的情景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过,还是原本一切都是幻象,但现在听到林森提起,想来她是真的曾经到过几百年前的卡俄斯,而且遇到过少年时的林森了?
“我不记得,应该说是有一段时间我丢失了这部分记忆,但我一直贴身收着这段木藤,总觉得它跟我丢失的那段记忆有关。后来……我从星辰那里寻回了这段记忆,关于这木藤还有……你的一切记忆,我都找回来了……”林森说得很小心,似乎生怕说错了什么敏感的话,提到什么敏感的人,会惹梦瑶不高兴。
梦瑶听完也有些不自在,她说:“其实,你对盖娅女神的感情,我能理解,我不怪你……为了完成她给你的任务,为了你的族人和星球,你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林森却打断梦瑶:“如果我让你误会我对女神有什么特别的感情,我必须明确,对于女神我只有崇敬和感激!其实我应该早早跟你说明……你也就不会误会了……”
“其实……我也有错,因为我很嫉妒……我小心眼……”梦瑶小声检讨自己。
“我不该让你伤心,不该把你卷进来,让你遇到危险和受到伤害,这都是我的错……”林森说得恳切,眼睛里全是伤痛和自责。
“我不怪你,你也别再纠结这件事了,你要忙的事情很多,件件都比我重要,以后……你总归要回卡俄斯,我继续做普通的地球人,我想我们还是不要交往太深比较好,免得到时候不得不分开,大家都会难受……”
“我不会回卡俄斯。”林森皱眉听着,他有些不明白这小女孩先前听说自己死掉哭得死去活来,后来还抱着自己怎么都不肯放手,现在怎么忽然又说不要自己就不要了,看意思好像还要跟自己老死不相往来。终于是忍不住打断她:“我从没有说过要回卡俄斯,更不会和你分开。”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你说分开的时候就把人推开,你说不分就不分了?这次我可不想再事事都听你的了,告诉你,追姐的人可多了,有车有房有存款英俊潇洒的青年才俊排着队等着姐姐宠幸,跟姐姐喝个下午茶得提前一个月预约,再看看你呢,你有什么?你又能给我什么?我放着这么舒坦的日子不过,跟着你整日提心吊胆?我是脑子进水了吗?”梦瑶干脆推开林森,换坐到桌子另一边的椅子上,摊摊手说:“你再看看这个店,就算我不恋爱,靠手艺养活自己也是绰绰有余的,你说我干嘛要和你在一起?”
林森好似真的听进去梦瑶说的话,还特意环视了一下这个不大的店面,装修简单,但很别致,很舒服,就像她给的感觉。然后他说:“因为我爱你,你也爱我……从现在开始,你的约会预约,都留给我……你的称呼也不太合适,以我超过一千年的生命而言,我总归比你大一点,还轮不到叫你姐姐,不过我可以答应你,这件事之后,我尽量都听你的……”
“凭什么?”梦瑶也来了拧脾气,歪着脑袋质问。
林森却是扬起了最近,长臂一身便轻松地将梦瑶又拉回怀里,低头便是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他说:“盖章落印,你是我的了。况且我早就把我的全部身家……包括房产送给你做聘礼,你也收了,现在才想赖账,休想!”说着细细密密的吻又落下来,让梦瑶根本无力招架……
梦瑶抗议着:“你什么时候给我聘礼了?你胡说……我才没有收到……”
“还不承认?”林森执起她的手腕,上面的金银绞丝手镯泛着金色和银色的光华,“带着这个手镯,你可以打开任何一处通往我地下堡垒的入口,里面的东西也都是你的……我以为你知道……”他吻她的耳唇,弄得她又麻又痒,可是偏偏怎么躲都躲不开。
“我怎么知道……”梦瑶嘴上抗议着,可是她的身体已经被撩拨得毫无力气,溃不成军,整个人几乎都瘫软在他怀里。
林森的吻终于再度回到她的唇上,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深入彻底,完全是一场不留余地掠夺,完全不给梦瑶喘息的机会,看来吻她能让她立即安静,这招很好用,以后可以经常用。
梦瑶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头也跟着晕沉沉的,她听到林森在她耳边低低哑哑地说:“梦瑶……我爱你……”
然后,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林森,我也爱你……”
他又说:“嫁给我……”
她说:“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