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拗不过凤慕涟,便只能道:“奴婢小时候父亲就是被治死的,明明父亲都能活下来,可是他们让他喝了一大堆的药,他就死掉了,太子妃……奴婢不想死,不想和父亲一样,死的时候连脸上都是青黑色的药汁颜色。”
“太子妃……奴婢不要。”她哭的泣不成声,抽抽搭搭的好一会才上来一口气,看着像是要哭死过去一样。
凤慕涟万分心疼地拍拍她的背,给她顺顺气:“好姑娘,你别哭了,你爹遇到的是个庸医,是命运不济,可是你遇到的都是很好的大夫啊,他们治好了这么多人,难道还治不好一个你吗?”
雪雁拼了命地摇头道:“奴婢不治,奴婢不治!”
她从始至终都只重复这四个字,连凤慕涟也拿她没有办法了。
最后,雪雁哭着哭着就又昏睡了过去,睡着的时候身体还会一抽一抽的,像是在抽搭一样,看上去十分可怜。
凤慕涟捂着额头从病房里走了出去。
外面骆邢颢和裴弘焕正站在过道里,见到凤慕涟出来,骆邢颢连忙迎了上来:“表嫂,雪雁怎么样?”
凤慕涟皱着眉摇了摇头,有些忧愁:“不好,她不肯接受治疗。”
骆邢颢闻言一惊:“为什么?她不是得了鼠疫吗?”
谁都知道,鼠疫不治,死就是时间的问题。
凤慕涟叹了口气道:“小时候,雪雁的爹被庸医治死了,给她留下了很大的阴影,不肯看大夫。”
骆邢颢顿时就急了:“这怎么能行,由着她胡来吗?便是如此,也不该对天下所有的大夫都失去了信心啊?”
再度叹了口气,凤慕涟有些无奈:“说的轻巧,但是她跨不过这个坎说什么都没用,待会你去看看她吧!”
骆邢颢明白了,便点了点头说:“好,我一定竭尽所能。”
凤慕涟折腾了一圈也是累得很,看着骆邢颢趴在雪雁的病房门口往里面伸长了脖子,而走过来的裴弘焕敞开怀抱接住了凤慕涟:“累坏了?”
凤慕涟在他怀里蹭了蹭说:“有点。”
困了的声音带着些稚气,奶声奶气的,裴弘焕心中一片柔软。
下午的时候雪雁又醒了一次,就看到骆邢颢坐在一个小窗户下面看着她。
夕阳从小窗子里洒进来,在骆邢颢身边都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圈,冷硬的面容棱角却被柔和开,看着安静而美好。
“世子,您怎么会在这?”
骆邢颢没说话,等走到她面前,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一下说:“还好吗?”
雪雁没力气躲开,只能睁着眼睛看着他。
骆邢颢笑了下道:“你这样也好,至少你不会躲着我。”
听了这话,雪雁脸就红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羞的,还是因为病中的缘故。
她咳嗽了两声,偏过头道:“世子,您别开玩笑了,您在这里待着不好,还是出去吧!”
骆邢颢没动,而是从床下搬出张凳子在她身边坐下,雪雁眼睛都瞪大了,看着骆邢颢猛地咳嗽道:“世子,这不行,您快出去,您要是染上了鼠疫怎么办!”
她咳的眼泪都出来了。
骆邢颢却把她按回床上道:“要真得了鼠疫那还好,就让路太医他们给我治,你看着,要是治好了,你才能相信他们的医术。”
雪雁听得一愣,连手都忘了从骆邢颢手里抽回来,半响她才道:“世子,您在说什么?不可以,您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骆邢颢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雪雁手都在抖,带着哭腔道:“世子,您这又是何苦呢?”
“我只是想告诉你,其实病症并没有那么可怕,你只是过不去心里的那一关。”骆邢颢笑了笑,接着说道,“雪雁从前你是一个人,这一次有我们这么多人陪着你,况且你也见过太医治好了那么多的人,为什么就不肯相信太医一次呢?”
雪雁呆呆地看着他,嘴唇却抖了抖。
骆邢颢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一点动摇,便忙道:“你不是说要保护你的主子吗?你要是死了,还怎么保护她呢?”
提起凤慕涟,雪雁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求生的欲望,她握紧了拳头道:“世子,您别说了,奴婢试一试。”
骆邢颢没有想到自己的劝说真的会有用,虽然最后还是借着凤慕涟的名义,才让雪雁有了生的希望,可终归她愿意接受太医们的诊治了,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他欣然一笑,扶着雪雁从病床上站起来道:“走,我带你去看路太医。”
路太医此刻还在小狼的病房里,小狼这几天都奇怪得很,每天都会睡上十几个时辰,他们只好逮着他清醒的时候来喂药。
万幸的是小狼本就体格健壮,喂了七天的药已经渐渐地好转了起来,只是还嗜睡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见到骆邢颢扶着雪雁过来他眉头一挑说:“雪雁姑娘可是想好了?”
雪雁脸色一红:“太医叫奴婢雪雁就好,奴婢想好了。”
路太医也知道雪雁以前的事情,便也没有多问,领着她进了旁边的房间,骆邢颢也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路太医招呼雪雁坐下,想通了的雪雁倒是很配合,乖巧地坐到了路太医面前。
他拿出了凤慕涟送他的听诊器,自从得到了这个宝贝,路太医就对它爱不释手,没事都要拿出来摆弄一下,他拿着东西在雪雁面前晃了一下说道:“不用紧张。”
雪雁点了下头道:“没事,路太医您尽管来。”
站在旁边的骆邢颢听着这个对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但是又不知道奇怪在哪里,直到他看见路太医把那镜子似的东西贴上了雪雁的胸口,他一下就炸了,一把拉开雪雁,怒气冲冲道:“路太医,您德高望重,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
骆邢颢没见过这个听诊器,也不知道这就是那天明海一而再再而三要他谨慎小心的东西,他只是看见路太医都贴到了雪雁的胸口就炸了。
路太医还一脸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呆呆地问:“我怎么了?”
骆邢颢气的红了脸,指着他手里的东西说道:“你怎么能!怎么能!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你还大了雪雁那么多,怎么能!”
他使劲在自己胸口比划,眼神却不住地往雪雁胸前瞟。
雪雁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局促道:“路太医您不要介意,这个东西世子不知道怎么用的,不知道您是在给奴婢……看病。”
“……啊?”骆邢颢是真的没有想到,原来这个光滑的像是一个镜子的东西,居然是脉搏器,专门用来听鼠疫患者的心跳的,而且还就要贴着胸口这里使用。
而知道以后,他又忍不住为自己的龌龊心思而感到羞耻。
路太医德高望重,又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
他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路太医看了半天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脸了然地说道:“原来世子是觉得老臣在欺负雪雁姑娘啊,雪雁都跟我女儿一般大,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世子您的心思也太……”
老太医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骆邢颢脸上跟火烧似的,忙挥手打断他:“我就是觉得这样不合适,雪雁还未出阁。”
路太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听诊器,然后抑扬顿挫的“哦”了一声,跟着点头说道:“是不太合适,还是把脉吧!”
骆邢颢总觉得这个路太医的眼神是在调侃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万幸的是,雪雁并没有看见他和路太医之间眼神的交汇,只是伸出了自己的手给路太医把脉。
听说雪雁终于肯放下心结接受治疗,这对凤慕涟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她终于松了口气。
鼠疫在灵水村横行了三个月后终于被成功控制住,当这个惊喜的消息传到裴远耳朵的里的时候,他着实狠狠地高兴了一把。
民间对裴弘焕都是赞美,灵水村的人本来都已经因为县令而对朝廷失去了信心,可是裴弘焕和凤慕涟却给他们带来了生的希望一样,让他们重新看到了光明,也开始重新信任朝廷。
裴弘焕名声赚的盆满钵满,走到哪里都是溢美赞扬的词汇,可是反观裴奉章却什么也没捞着,他来这里的时候,所有人员设施甚至连规矩都已经做到了妥妥当当,他在这里完全就是打杂,连皇子的威严也拿不出来。
要不是中途走人实在是太让人看笑话了,裴奉章真的想要一走了之。
能控制住鼠疫,现在全都是裴弘焕和凤慕涟的功劳,都是裴弘焕治理有方,也都是凤慕涟聪慧大方,甚至还赞他是贤太子,而他只得了个“不错的皇子”的名头,只是在百姓里没什么架子,这种根本没用的话。
甚至他还听说有人嫌弃他,因为什么都不懂而弄错了不少的事情,还说他不如裴弘焕聪明,因为这些都是裴弘焕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