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库类似于银行的金库,里面分类摆放着成箱的黄金白银,按理说,像定远侯府这种功勋世家,祖辈积累下来的余财应该颇为丰厚,再加上皇帝积年的赏赐以及田庄铺子的盈利,府中所存钱财必然不会少,然而,现实却让苏秋漓颇为吃惊。
因为她仔仔细细转了一圈,发现箱子虽然摆了不少,但许多箱子都是空的,里面并没有银子,难怪少了一千两银子都能被察觉。
是另有隐情,还是定远侯府的收支状况已到了这般捉襟见肘的地步?
若当真这般窘迫,银子又去了哪里?
见苏秋漓拧眉深思,雯儿不敢打扰,只跟着转回到门口时,方才小声道:“小姐,您要的近两个月府库轮值侍卫的排班表,侍卫统领已经送过来了。”
巧儿的话,让苏秋漓飘散的思维缓缓收回,她再次环顾四周,点头道:“你拿回清颐院,待本小姐回去再看。”
“小姐,您要一个人留在这里?”雯儿不解地看着苏秋漓,“这府库里阴森森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实在让人害怕。”
“青天白日,有什么好怕的。”苏秋漓笑笑,故意加大了声音,“本小姐要找的线索还没找到,待找到了,自然会回去。”
雯儿还想再劝,但苏秋漓的神色显然没有置喙的余地,只好答应着离开了。
苏秋漓在府库一待就是一个多时辰,这期间她东走走西看看,要说真费心思去查了什么,也没见有明显举动,可如果说没查,她的神色却时而凝重时而舒展,别说守在府库外的侍卫满头雾水,就是闻讯前来查看进度的苏贤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漓儿,你可是有头绪了?”苏贤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在苏秋漓身上耗没了。
“有一点了,父亲稍安勿躁。”
不管苏贤问几遍,也不管他的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苏秋漓所回答的,永远只是这一句,苏贤无法,气的拂袖而去。
苏秋漓在府库“转悠”的功夫,苏长策亦调派了得力的侍卫分别守在各个大门口,并命令道:“从现在开始,但凡出府人员无论是何身份,都要仔细检查,若发现夹带银两者,即刻扭送去刑狱。”
“是。”
从大门口回来,苏长策想了想,又将几个心腹侍卫叫上前来,让他们去京中各个银号蹲点,但凡有发现定远侯府的下人去兑换银票,务必要把人抓回来严加审问。
如此,可算万无一失。
他倒不信自己这个主动出击的,会比不上苏秋漓那个守株待兔的。
为着失窃案的事,苏秋漓去丞相府做客的日子少不得要向后推延,眼见两天就快过去了,可苏秋漓似乎并不着急,每天除了照常去府库待上两个时辰,剩下时间跟平时一样该吃吃,该睡睡,仿如无事人一般。
这样一来,原本相信苏秋漓能破案的主子们亦忍不住犯了嘀咕,只碍着身份不便发作罢了。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便到了第三天中午,虽然失窃之事没有惊动苏冰清,但她就住在定远侯府,这么大的事岂有没听说的道理,是以陪苏老太君用午膳时,难免有些忧心,“祖母,按理来说,孙女已经出嫁,不应该再干涉府里的事,只是……”她稍稍停顿一下,见苏老太君并没有露出不悦,方才放缓了声音继续道:“漓儿虽是个聪明伶俐的,但到底年纪还小没经过事儿,这么大的事由着她随性去查,如今闹的人心惶惶,实在也不是个办法。”
相比于苏冰清的忧心忡忡,苏老太君倒是气定神闲的很,只见她慢悠悠地喝着银耳羹,直到一碗羹汤见底,方才抬起头来,似笑非笑道:“你也觉得漓儿在胡闹?”
苏清言自幼跟在苏老太君身边长大,很清楚这位看似慈祥随和的老人家,心智比任何人都了得,心中不由一泠,几乎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孙女不敢欺瞒祖母,实在是……漓儿疯傻了那么多年,怎么就突然好起来,还变的这般聪慧,若她的心是向着咱们定远侯府的自然是好,如若不是,以后的事,只怕也难办的很。”
自第一次见面,苏秋漓就给苏冰清一种危险的感觉,正因如此,她才让薛玉凝多去清颐院走动,奈何去了那么多天也是徒劳无功,反而把人累病了。
虽然几个大夫都说薛玉凝只是寻常发热,但苏冰清总觉得跟苏秋漓有关,如今又牵扯到这毫无头绪的失窃案,不由更是多想。
“她是定远侯府嫡女,自然要事事为定远侯府的将来着想。”有某种复杂情绪在苏老太君有些浑浊的眼眸中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如常,“那丫头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咱们且看着就好。”
苏老太君看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实则整个定远侯府里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眼皮子底下,自苏秋漓恢复神智,她做的许多事看似古怪,实则都是最简单有效的,只不过寻常人太过蠢笨看不透罢了。
这样的聪慧通透,让苏老太君不由自主地想到当年的自己,所以,与其说她愿意相信苏秋漓,倒不如说她是相信自己。
苏老太君话已至此,苏冰清即便还想说什么也开不了口,只好将话题转到薛玉凝身上,薛玉凝向来最会哄人,一口一个老祖,不一会儿,原本有些凝重的气氛便再次欢快起来。
下午,苏秋漓歇完午觉,照例去府库待了一个多时辰,如此一来,便是黄昏时分了,这次,她并没有急着回去用晚膳,而是让雯儿把苏贤等人请来府库。
苏长策明里暗里搜查了几日,一丝进展也没有,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听到苏秋漓的传话第一个冲了过来,疑惑不解道:“你找到窃贼了?”
“世子还是那么急躁。”苏秋漓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淡淡道:“心急,可是喝不了热豆汁的。”
“巧了,本世子原本就不喜欢喝豆汁。”苏长策英挺的面容轻轻扯动了一下,“知不知道,你这副模样真的很惹人厌恶。”
苏长策不是傻子,他知道苏秋漓敢把所有人召集过来,必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只是,这可能么?
她这几天除了府库哪里都没去过,除非银子成精了会讲话,否则怎么可能找到窃贼?
“厌恶我的人多了去,世子爷您……实在排不上号。”苏秋漓不以为意,甚至脸上的笑容还更多了两分。
“你……”
苏长策被怼的牙根紧咬,还未等他想到合适的话反驳,苏贤已是急匆匆赶来,在其身后还跟着陈氏,想必是在陈氏阁院用晚膳。
“如何?”
“父亲既然把此事交给漓儿来查,漓儿自然不敢辜负父亲的期望。”苏秋漓的目光在一众守卫府库的侍卫中一一扫过,最终定格在其中一个有些黑胖的侍卫身上,“银子就是他偷的。”
什么?
见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到自己身上,那侍卫有些慌乱地直摇头,“老爷,属下没有偷银子,还请您明查啊!”
“是么?”苏秋漓淡漠地看了那侍卫一眼,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走到府库院落里的桂花树下,“来人,把这砌花坛的砖头都凿开。”
苏秋漓话音刚落,便有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来到花坛前,待掀了几块砖之后,众人发现里侧的砖头明显有松动的痕迹,逐个拿开来去,果然从花泥里找出一个小包袱,打开来看,全是闪闪发光的银元宝,足足有二十个。
也就是二百两。
“还要说什么?”苏秋漓也不发火,只侧过头,再次看向那侍卫。
相比于苏秋漓的气定神闲,苏贤已是火冒三丈,低声喝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抓起来!”
那侍卫敢偷银子,自然不是傻子,这会儿功夫已是回过神来,连连辩驳,“大小姐只是翻出了银子而已,这院子里人来人往,如何能证明是属下所为,属下冤枉!”
捉贼捉赃,这赃物又不是从他身上或屋子里找出来的,做不得数,只要他抵死不认,苏贤最多只能因疑心把他赶出定远侯府,而不能处置他。
“你很聪明,懂得大隐隐于市的道理。”苏秋漓淡淡一笑,很是寻常的语气,“你可知道,本小姐是怎么猜到银子藏在这里的?”
那做贼的侍卫既做好了抵死不认的准备,便不会回答苏秋漓的话,倒是苏长策剑眉微蹙,“如何?”
“之前本小姐说过,府库戒备森严,每天轮班值守的侍卫多达三十人,外人根本不可能进的来,唯一的可能,就是监守自盗。”苏秋漓在石凳上坐下,伸手取过一个银元宝把玩,“既然是监守自盗,那么这三十个侍卫自然都有嫌疑,若一个个来排查,实在太耗费时间,本小姐思来想去,便用了这一招引蛇出洞,结果还真是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