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己在苏秋漓面前连最后一点威慑力也保不住,南宫宸不禁有些气难平,却也没办法,正想着要如何找补,苏秋漓已是泥鳅般摆脱束缚,并顺势转了话题,“苏贤这边我会盯着,如果有什么不妥,第一时间用信鸽告知你。”
下了这么大一盘棋,总该留有后手,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了银子加持,她倒要看看苏贤还能翻出什么幺蛾子来。
“他可是你父亲。”南宫宸似笑非笑。
“我有父亲么?”苏秋漓抬眸跟南宫宸四目相对,神色冷淡如冰,“如果我被柳氏害的痴傻而亡,他可会为我流一滴眼泪?”
原主跟柳氏并没有血缘关系,柳氏会加害原主没什么奇怪的,所以相比之下,对这一切听之任之的苏贤从一定程度上来讲,比柳氏更加可恶。
人非圣贤,孰能不记仇?
更何况,以这个世界的纲常来说,乱臣贼子,本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祸害。
“那我呢?”南宫宸看着苏秋漓,“我对你态度这样差,你岂不是要一直记恨我?”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苏秋漓莞尔一笑,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王爷从现在开始多对我好一些,大约……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功过相抵了。”
“苏秋漓,你还真敢对我不满。”南宫宸语气一冷,连带着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
“对王爷不满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多我一个也算不得什么。”苏秋漓学着南宫宸的样子挑了挑眉,然而气场实在不足,便少了几分威势,莫名觉得俏皮的很,“时候不早,你该走了。”
南宫宸想嘱咐苏秋漓凡事小心,然而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只打开马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好像从没有来过。
“小姐,咱们回府么?”南宫宸离开后,雯儿进到车厢里。
“本小姐还有话要跟慕寒说,把他宣进府里多有不便,就在街上转转吧!”其实等慕寒只是其中一个目的,至于更重要的……
雯儿自是想不到那么多,只含笑道:“小姐许久没逛街了,正好也去火锅店瞧瞧,听翡儿说,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呢。”
“也好。”
北方天气冷的早,若能在秋风渐凉之前把火锅店开起来,必能顾客盈门,一个冬天下来,基本能把成本收回来了。
“小姐您又不缺银子,如何还这般财迷。”雯儿嫌弃地朝苏秋漓做了个鬼脸,打趣道:“奴婢瞧着,您最大的乐趣就是赚银子,恨不得把全天下的银子都赚到手里才高兴。”
“有钱能使磨推鬼,银子给人带来的底气,是其他任何东西都比不上的,能赚当然要多赚。”苏秋漓掀起车帘往外看去,含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些来回奔波着的人,哪一个不是为了赚钱养家糊口,都不容易。”
“人总是体会不到别人感受的。”雯儿挽过苏秋漓的手臂,顺势把头埋在她膝上,有些惆怅地感叹道:“外面的百姓见小姐坐在这样好的马车里,一定觉得您生活的无忧无虑,哪里会想到您这些年吃了那么多苦,甚至几次三番差点没了性命。”
“人生在世,总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只有强大起来,才能保全自己,保全想要保全的人。”对夏氏,苏秋漓不是不怨的,在她看来,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一个母亲都不该那般懦弱无争,连累自己的女儿受那么多的痛苦折磨。
“小姐说的是。”雯儿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道:“宁亲王明日就要离京,老太君特意吩咐设晚宴为他们践行,咱们是不是该准备些礼物带回去?”
话音落下好一会儿,始终不见苏秋漓有所回应,雯儿有些奇怪地抬起头来,却见苏秋漓出神地盯着外面某一处看。
寻着目光望去,却是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们虽然穿着汉人的服装,但从面容及仪态举止上,很明显能判断出来他们不是汉人。
雯儿看了看一言不发的苏秋漓,开口道:“小姐,咱们在凤栖宫的时候,不就有内监禀告吐蕃使者进京了么,皇上没有召见他们,闷着也是闷着,出来逛逛没有什么奇怪吧?”
“寻常逛街自没有什么不妥,可是你看他们的眼神,显然是在仔细记着什么东西。”为着不引起对方注意,苏秋漓放下帘子,若有所思道:“这个新上任的吐蕃王可不是什么善茬儿,要说偷偷在京中安插了探子,也不是不可能的,回头让向阳派人留意着些。”
虽然暂时没有官宣消息,但苏秋漓可以肯定晴雨公主已然凶多吉少,吐蕃王最有可能提出来的,就是续娶一位世家贵女,皇帝为了压下关于晴雨公主的丑闻,保住天朝颜面,就算再不愿意也少不得要答应下来,只是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若他们想趁机跟权臣勾结,只怕也是麻烦。
见苏秋漓说的严肃,雯儿立刻点头答应,随后又问道:“那咱们还去火锅店么?”
“自然要去。”逃避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如果她没猜错,如今京中盯着自己的人不在少数,要给足他们机会,才能引得他们放心出手。
朱雀大街并没有多长,说话的功夫火锅店已经到了,虽然还没挂上牌子,但店内筹备的的确差不多了,为着节省空间,翡儿特意把厨房挪去了后院,又接了两间小厢房来存放杂物,一楼整个打通成宽敞的大厅,二楼用木板隔成一个个小隔断,相对私密些,至于三楼,则是需要加收服务费的包厢,如此便能满足各式各样顾客的需求。
“小姐,奴婢按着您的图纸找匠人去打造铜锅了,过些日子就能交货,等锅到了,咱们就可以试营业了。”虽然辣椒稀缺了些,但这些日子已经收购了好些,庄子里也大批量种了下去,应付个试营业总是没有问题的。
苏秋漓有心历练翡儿,也不多说什么,只点头道:“按着你的计划去做就是。”
“奴婢遵命。”翡儿答应一声,又补充道:“厨师已经聘好了,手艺不比咱们府邸的大厨差,小姐可要试吃?”
“不必了。”苏秋漓微微摇头,只反问道:“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过来?”
“小姐指的是?”翡儿凝神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前几日倒是有几个人来询问什么时候开始营业,奴婢听着他们的口音仿佛不似京城中人,因为他们也没再问别的,所以没有禀报给小姐知道。”
“没事,我只是随口问一句罢了。”苏秋漓摇摇头,一边顺着楼梯往上走,一边继续道:“餐饮这一行,若有人想寻机会挑事再方便不过,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要锻炼眼力。”
“奴婢明白了。”
说着话,人已经上到三楼,这栋楼位于朱雀大街正中心的位置,视野相当不错,极目望去,甚至能看到朱红色的宫墙,苏秋漓心念一动,转头道:“我记得有一个打造好的铜锅,是不是?”
见翡儿点头,苏秋漓吩咐道:“一会儿带回府去。”
这么好的火锅,怎么也该先请皇帝吃一顿,旁的不说,趁皇帝高兴提一块匾额来总是不难的,有这般强势霸道的保护伞,不用白不用。
得知苏秋漓是这想法,雯儿和翡儿互看一眼,异口同声道:“小姐,您真是个奸商。”
用一顿火锅去换皇帝的御赐匾额,除了苏秋漓,绝对没有第二个人敢有这样不要命的想法。
想着慕寒一时三刻未必能出宫,而自己又赶着回府给宁亲王夫妇送行,苏秋漓只在火锅店停留了一小会儿便离开了,然而才回到定远侯府,就听门房的小厮说起苏贤病倒了,这会儿府医已经赶去了主院,连苏老太君都亲自过去了。
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南宫宸一出城,苏贤就病倒了?
苏秋漓只需用膝盖想想,也知道这病来的必有古怪。
“小姐,咱们是先去主院还是?”
“自然是去主院。”原本还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要慕寒入府,这下子倒是名正言顺了。
苏秋漓边走边思索着苏贤这一病的目的到底为何,待来到主院时,正厅已是乌泱泱聚了一堆人,连苏冰清和薛玉凝也来了,一左一右陪在苏老太君身边,柳氏和陈氏等人则满脸焦灼地坐在椅中,时不时往寝室方向望上一眼。
“曾祖母。”苏秋漓直奔苏老太君而去,待行了礼,忙急急问道:“父亲病症到底如何,为什么大家都在厅里等着,却没有一人陪伴在侧?”
听到苏秋漓的话,不等苏老太君开口,薛玉凝已是先一步道:“大表姐有所不知,府医说舅父得的是急症,很有可能会传染,所以不让人进去。”
急症?
苏秋漓蹙了蹙眉,试探着道:“难不成父亲染了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