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第二日，夏成轩一早就穿着冕服带着百官一起去了太庙，而绮云也穿上了翟服，携领一众后妃及三品以上的命妇至泰安殿祈福。
先是纷纷献上自己亲手抄写的祈福经文，随后又依着早已安排好的次序，以绮云为首，跪在殿中聆听护国寺方丈唱诵祈福祭词。
如今后宫中虽已有数人，三够品级能入得泰安殿的，也不过是二妃三昭仪，总共无人，嫔位以下的人都以姜歆为首，跪在殿外，静待红日冉冉升起。
祈福仪式进行得非常顺利，结束后，绮云便带领众人先去了朝露台后院稍作休息，等待夏成轩和百官回宫。
不过将大家领到花厅后，绮云就以身体不太舒服为由去了偏殿小憩，虽然确实有些疲惫，但她不愿意和这些人过多周旋也是一个原因，何况，她也知道，有自己在场恐怕那些人只会觉得拘束。
倒是陈清如，没多久就来了偏殿，说是担心她的身子。
绮云倚在软榻上，虽知道她此番过来必定还有其他目的，但见她眼中确有担忧之色，便也没有戳破，只等着她自己主动开口。
遂应了一声：“还是因为有身孕的缘故，这稍稍一折腾便只想这样找个舒服的姿势躺着，不过现在感觉还好，若是再让我在前面正襟危坐，恐怕就真要难受了。”
“娘娘孕育着皇嗣，自然是辛苦非常，嫔妾也不能多为娘娘做些什么，只能陪着娘娘说说话……若娘娘觉得疲累，嫔妾这便离开。”陈清如立即回应，虽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可说到最后也还是有几分拘谨。
虽然这段时间以来她常常去凤仪宫陪伴绮云，两人相处瞧着也比绮云和其他嫔妃亲厚，尤其是绮云，几乎每一次见面都是笑盈盈的，对她也十分随和，但，她明白自己其实仍然没有真正的了解过绮云。
正是因为绮云这一副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都能包容的样子，所以，陈清如也才渐渐的越发不敢掉以轻心。
哪怕她从没有想过要对绮云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但也怕自己惹了绮云不喜，不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出于大局，这都不是一个好的局面。
“既然来了就待会吧，反正我自己待着也多少有些无聊，不过还是不愿意在前厅应酬罢了，要面对那么多人实在是难免疲惫。”绮云笑着解释了一番，随后又有些意味深长的说：“而且，你既然已经过来了，若是就这么离开，瞧在别人眼里还以为我不待见你呢。”
“她们怎敢，娘娘待人一向宽厚！”陈清如有些急切的解释，毕竟从小她就一直仰慕着绮云，虽然知道绮云是开玩笑的，可她还是下意识就反驳，这完全是一种出自本能的维护，可说完之后，看着绮云眼中的笑意，这才反应过来，其实绮云不是怕别人以为自己待人苛刻，而是怕别人以为她在绮云面前失了势。
她没有夏成轩的宠爱，在宫中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全赖着绮云的青睐才在旁人眼中有一席之地，因为她皇后跟前红人的名声，不敢轻视慢待她。
想到这一点后，她不禁又有些汗颜，微微低着头轻声说道：“娘娘对嫔妾寄予厚望，可嫔妾除了陪伴娘娘之外，恐怕也无法真正为娘娘做些什么了……”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绮云明知故问，但也是因为明白有些话自己说出来会更让人坦然好面对，所以才没有自己多言什么。
“娘娘您明明知道……”陈清如有些无奈的嗔了一句，不过还是在与她对视一眼后，解释说：“嫔妾为皇上所不喜，这是宫中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是在宫中，想要真正有实力，却是离不开这一点的……虽然嫔妾并无争宠之心，但每每想起，还是不免遗憾，毕竟，嫔妾入宫父亲也是寄予厚望，希望嫔妾能够辅佐娘娘。”
“怎么，这宫里就只有他夏成轩能左右局势？我就不行了？”绮云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听罢，当即挑了挑眉，一脸狂妄的问。
可即便是狂妄失礼之言，从她口中说出似乎也没有丝毫不妥。
是啊，她可是和历朝历代的皇后都不同，这个皇位，说是她让给夏成轩的都不为过，可是，也正因如此，她也曾更需要收敛锋芒，虽然夏成轩不会在意，但却也得防着有心人拿这件事情来做文章。
陈清如是明白她的心思的，所以，此刻听见她当着自己的面这么说，心里便忽然一暖，知道她是当真拿自己当了亲信。
只不过，还是忍不住又说：“娘娘当然可以，但宫中局势复杂……嫔妾还是多少有些担心……”
“那你的意思是，想要争宠试试？”绮云又问。
陈清如闻言连忙摇头，“嫔妾不敢觊觎皇上，嫔妾只是因为不能真正辅佐娘娘而感到遗憾，不过，想来阿歆和如玉都已经得宠，嫔妾也多少放心了些。”
如此，这话才总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可是，你难道不知道吴灵玉和华妃私下有联络的事情？”绮云顺势问道。
昨日没有看出她对吴灵玉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态度，今日正好她过来了，也多半是因为吴灵玉而来，所以绮云自然是想要试探清楚的。
果然，此言一出，陈清如连忙跪倒在地，万分恳切的说：“还望娘娘恕罪……嫔妾虽知道这件事情，但灵玉的性情向来单纯，恐怕和华妃联络时也未必考虑到那么多，还望娘娘能够宽恕灵玉。”
“她何错之有，怎么就说到了宽恕上？”绮云却问。
陈清如闻言，愣了愣，随后疑惑着说：“可，她应当是为娘娘所用的……华妃心思深沉，恐怕她只会受华妃利用，嫔妾是怕来日她真的犯下什么错……”
“她和华妃联络对于我而言没有什么不好的，毕竟那是她的自由，但如果她真的犯了错，清如，你会如何？”绮云先是解释了一句，随后微微沉了沉语调，略带几分严肃的问。
陈清如脸色当即一滞，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问自己……
而且，她也觉得绮云既然问了，便是希望能看到自己坚定的立场，可是……想起吴灵玉，她实在是无法说出当真不管吴灵玉的话，便就是这片刻的沉默和迟疑，更让她觉得自己之后再多说什么都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