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之自然道好,似乎全然没看出绮云的心情有何不对。
瞥见楼下的人正在清场,似乎比赛终于要开始了,绮云也懒得再与陆远之计较,只是许久都无心去留意场中的动静,虽然坐在床边看着下面,可除了素儿沏好的茶之外她什么也不知道。
陆远之如此敲打她,着实是太过大胆!
再仔细一想,陆远之的动静素儿手下的探子未必不知情,但,那些人却都为了陆远之隐瞒,说白了还是因为那些人都是陆远之培养的,也都靠着陆远之过日子,虽然明面上她才是主子,可实际上呢?
没有真正的手段,那些人怎么可能轻易听任她的话!
现在她被陆远之好吃好喝的养在城南别院,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哪家贵人养在外面的女子呢!
这些想法一一冒出来,绮云心中着实大惊。
从前她一直只看重陆远之的能力和忠心,因为他为自己解除困境,又在平王府时暗中帮助她,虽然提议 要她离开平王府,但也一切都只凭着她的意愿和计划来行事,所以,渐渐的她对陆远之也松了防备之心,开始信任起来。
即便对他这般无欲无求的态度有过疑惑,但却也没往另一层想。
可如今看来,被她忽略的恰巧是最为恐怖与棘手的问题——
以陆远之的能力,若是想要谋取皇位的话,即便需要周朝的血脉作为依仗,也完全可以将她当做一个傀儡……因为她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那些死士,也早就不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了。
对付这种状态下的人,只要多给一些尊荣和好处,便会甘愿沉溺在唯我独尊的环境当中!到最后,空欢喜一场,还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
不过,好在当初从平王府走的时候她就留过后手……原本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以为或许用不到,却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准备的东西就有了用处。
睨了坐在对面安静品茶的陆远之一眼,绮云心中冷笑一声,想要控制她么?
可惜,这个法子或许换做别人尚可,可她却从来都不打无准备的仗!
“我四处看看,你在这里等消息吧。”平复下情绪后,绮云站起身,对着陆远之说了一句。
陆远之的动作一顿,茶杯悬在唇畔,看了她片刻,方才含笑点头,但却又说:“主上可要带着素儿一同前往?今日人多。”
“不必,只不过随便溜达溜达,也好看看有没有什么来日可以利用之人。”绮云明明白白说道,全然没有半分隐藏自己的心思。
一来,她相信即便她一个人都不带,陆远之也能轻而易举的知晓自己都做了什么,二来……
既然陆远之的意思她已经明白了,那么高手之间过招也不必遮掩什么。
也或许,陆远之之所以在今日做出如此举动,就是为了想要试探她的能力呢?
毕竟自古以来能人异士都难免自傲,若没有几分真本事,只会吃喝享乐空谈计划,只怕也是难得服众。
能想到这一层,不得不说绮云的心胸着实宽广,陆远之心如明镜,看她的眼神也顿时敬畏起来,不再开口做任何提议。
于是绮云独自一人出了包厢,从二楼的栏杆边往下扫了一眼,大堂还是安安静静的,只偶有琴音飘来,许是人都去了外面准备看花魁大赛,倒是走到附近的其他几间包厢门口时能偶尔听见些许谈话声,想来是其他贵人也到了。
花魁大赛可以算是朝阳城中各位豪门贵胄的盛宴,但凡有些势力的男子只怕都有一两个名伶知己,喜好雅趣的,喜好美色的,皆能满足。
今日能在这样的位置定下包厢,只怕都不是普通人。
绮云要找的也正是这样的人。
是以,一面装作四处观赏,一面不留痕迹的慢下脚步,留意起包厢里的人声来。
只听边上一间挂着“华章”吊牌的包厢里传来一阵年轻男子的朗笑声,反倒盖过了原本绮云留意的那些许谈话声,她眉头微皱,正要抬脚往另一厢房门口去,以便仔细听听那些人在说什么,谁知便听见一句:“青岚,你可算是听了我一句劝,若是今日你不来,只怕羽微姑娘要不高兴!”
青岚?
绮云脚步一顿,只听里面接着传来声音:“你才是羽微姑娘的座上宾,非要拉着我过来做什么。”
这可当真是孟青岚!
方才那人的声音虽然也似曾相识,但是绮云也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谁,可她与孟青岚接触过几次,倒是对他的声音有些印象,何况,之前那人还直呼了孟青岚的名讳!
短暂诧异过后,绮云摇头暗笑,倒是想不到孟青岚总一副君子做派,还对夏成轩沉迷美色十分看不上眼,自己却也有相好的红颜知己呢。
正要离去,忽然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噔噔噔的踩在楼梯上,瞥见自己所处离楼梯口不远,绮云便侧过身来,准备让那着急的人片刻。
谁知这一转身,竟然又瞧见一个让她印象深刻的人!
竟是张诗琪女扮男装束起头发穿着淡青色的长衫快步跑来!
未等绮云回过神来,人已经在“华章”包厢的门口站定,绮云默默往边上移了半步,看着立在门口那道瘦小的身影,原以为张诗琪这么风风火火的来必定是有什么急事,谁知她却深深吸了几口气,似乎在平复自己的情绪一般,过了片刻,才缓缓推开门,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们在这里,这么热闹的事情竟然不叫上我,李逸,你可当真不够意思!”
里面的人恐怕也没想到她一个将军府的嫡小姐竟然能穿着男装来看花魁大赛,当即哑声一片,还是张诗琪又开口说:“不过,却没想到孟大哥也在。”
……
绮云转身离开,没再去听那几人的对话,不过以她的目光看来,张诗琪其实早就对孟青岚多有留意,只不过,似乎孟青岚对张诗琪并非是那份心思罢了。
原本也只是旁人的事情,可一想到张诗琪出身不凡,能有这般心性只怕也不是一个随意谦卑之人,可即便是她这般飒爽多姿的女子在面对情爱之时也是耐着性子不敢轻易表露心迹,更是害怕对方看穿……
如此忐忑,小心。
细想之下,绮云实在忍不住有些感怀。
信步走了一会儿,绮云正收拾好心绪,准备继续探听之时,面前一间包厢的房门忽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了,走出一位身穿白色锦袍的男子,不过一个侧影,绮云却心中一跳。
恰好,那人在她收回视线之前转头向她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