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中,绮云只听得一声急切的“菁儿”,便彻底陷入黑暗当中,只是恍惚感觉有人将自己抱在了怀中,小心翼翼,轻轻抚摸过自己的脸庞,仿佛尤为珍重。
后来她做了一个梦,梦中,是十三岁那一年,觅香谷中的繁花遍地。
她又迷路了,被困在一团迷雾当中,寻不见风穴,看不清阵脉。
她心头涌现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慌乱,慌乱之中,她发狂的奔跑,周围却始终是滚滚迷雾,半晌,却忽然在迷雾当中看见一个人。
霎时天边晚霞如虹,日月交辉,周遭尽是绯红的花朵,而那人一袭白衣,长发未束,就这样躺在花丛当中。
仿佛是幻境所化的仙子……
她气喘吁吁,走到那少年身边,恰巧,他睁开了双眼,却颇为不耐烦的瞪着她。
“扫兴。”
只可惜,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只唯独那双桃花眼,流光溢彩,带着倨傲中带着几分懒散,伴着一股子冷漠的味道冲入她的双眼。
她蓦地大惊。
是你!
“夏成轩!”
绮云腾的坐起身来,依旧气喘吁吁,可眼前却再无幻境,而是一张略有些熟悉的床幔……
“主上,你醒了?”陆远之快步走到床边,忧心忡忡的看着她。
她愣愣的转头,仿佛还被梦境所困,不由得拉住了陆远之的手臂,急切的说道:“是他,是夏成轩!我第一次在觅香谷里遇见的人,是夏成轩!”
“主上?你……做梦了。”
顾不得手臂上的触感,陆远之只是微微皱着好看的眉,抬手为她轻轻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可绮云却用力摇了摇头,肯定的说道:“我不会看错,不会记错的,我之前就是觉得他的眼睛有些熟悉,却一直以为是因为他和夏景烨长相相似的缘故,却没想到……原来我早就见过他……只是,却将他忘了……”
若非那次遇见了他,她后来也不会常常去觅香谷,潜心研究奇门之术……
只是,仿佛一切都早已经被谁安排好,她再也没有被困在幻境中过,也再没有在觅香谷中见到过他……
沉浸在梦境与震惊当中,绮云并未留意到陆远之的眸色暗了暗,又说:“还有,还有那个雪姬,我也一直觉得眼熟,后来你拿了我的画像给我,我才想起来自己前世的模样,那雪姬分明就是像我,当初夏成轩还说过,和雪姬相似的那个人是永远都无法替代的,已经死去了的,你说他口中的人是不是我?”
陆远之被她拉扯着,本不想开口,可是,看她眼中充满了希冀,仍不忍沉默不言,只好安抚道:“主上,您之前又晕厥了,我已经为您配了药,还是先服药吧,然后好好歇一歇再想这些事情,顾静姝的身子本就孱弱,若是您再不珍重,恐怕真的吃不消。”
上一次吐血就差点诱发心悸之症,这一次又吐了血,还昏迷了许久,要他如何能不担心。
可是……却没想到她一醒来竟然还是不停念叨着夏成轩……
想罢,陆远之不由得将手从绮云手中抽出,转身去端一直用温水热着的药碗,擦赶紧碗底的水渍后,才端过来递给她。
提起顾静姝这三个字来,绮云终于稍稍恢复了神智,接过药碗闭上眼睛闷头喝了下去。
陆远之又递上一颗蜜饯,将药碗从她手中接过,转身之后,才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其实,从前许多事情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即便夏成轩真的为了主上而留那雪姬在府中,现在,主上也已经改变了身份,他也不再认得主上了,何况,他刚刚还设计了您。”
“可若真的如你所说,他只是想保证我的安全呢?那我岂不是错怪了他?”绮云脱口反驳。
说完,才想起来自己在官驿时看见那般场景,心头所想的却全是自己被欺骗云云,不禁略微一怔。
还好陆远之也没有继续开口,想了想,她又说,“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现在回一趟平王府,是非曲直,总要和他说个分明,才能下定论。”
“现在都已经快三更了,而且您刚刚服了药,应该静养两日。”陆远之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连声音都不复以往那般清朗,带着几分低沉,俨然并不赞同。
绮云何尝听不出他的情绪,只是仍坚持掀开了锦被,“事不宜迟,何况萧楚玉那边也耽搁不得……”
说着,她便下了床,可谁知脚刚刚着地,竟然整个人便失去了力气一般,猛地向后倒去!
“主上!”陆远之忙转身过来以极快的速度将她揽入怀中,一面皱眉责备道:“已经说了你需要休息!怎么就是不听我的劝,难道夏成轩就这么重要么!你自己也精通医术,顾静姝的身体如何应该没人比你更加清楚!”
“你……”
绮云不禁一愣,任由他将自己重新扶回床上,靠坐在床头。
印象中,陆远之一直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即便是上一次,因为她执意要回平王府而产生争执的时候,他也还是保持着些许风度,却没想到,今日竟然会看见他这般怒气冲冲的模样。
“抱歉……”陆远之安顿好她后也是一愣,垂下眼帘来不与她对视,默默道歉后便坐在一旁,似乎也察觉了自己的失态,不知该如何继续与她交谈。
倒是绮云,虽然意外,却也从他的神态言语之间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关切,不禁宽慰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只是,也许你还不够了解我,一旦决定了的事情,我是不会妥协的,如果不弄清楚夏成轩这么做的原因,我又怎能安安心心休息,哪怕是最坏的结果,我也能找到自己接下来该走的路。”
原以为自己说得真切,可没想到,说完之后却只换回一阵沉默。
陆远之依旧垂着眼,坐在一旁,过了许久之后,才忽而笑了笑,抬起眼来问她:“所以,你真的要去?哪怕你的身子可能根本受不了?”
“我要去。”绮云毫不犹豫的点头。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陆远之呼出一口浊气,终于说道:“好,我可以带你去,但是,你现在必须休息,等到天亮,我就亲自带你去平王府,找夏成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