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到一心求死的地步,你又何苦自暴自弃呢?”沈母劝慰着她,目光也落在不远处的孩子身上,“瞧她们玩的,多开心呐。”
“是啊,若是她们能够一直这样,是该多好。”宁妃笑了笑,“孩子们总是藏不住事儿的,单纯美好,也不记仇,若是能够像她们一般,咱们的日子怕是也要好过的太多。”
“可若是不记仇,姐姐的冤屈,又有谁能够记得住呢。”沈母一句话说的很有深意。
毕竟还小,记事也记不全,闹腾过了玩的开心了,便将不开心的事情给忘了。殷逸辰虽然已经十多岁,可是从小到大都没有人陪着他玩,外人都躲着他,宋言、宋凛又时常谨记主仆礼数,玩闹也玩的不开。
像现在被两个女孩子围在中间,倒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让他慌乱的同时,也有几分心不在焉。
两个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就是怕一边玩闹的孩子们听到,可惜的是无论她们如何遮掩,对声音异常敏锐的殷逸辰,就已经听到了百分之八十。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母后不是个好人,可是没曾想到,她竟然暗中害了这么多的人……
看着眼前两个玩闹的开心的小丫头,他忽然心头升起了一种无力感……他想保护她们,可是现在单单凭借他的实力,似乎有些不可能……
……
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殷逸辰只觉得有一股窒息一般的难受,他从那次以后再也没有见过沈韵,沈母似乎也是顾忌那次的事情重演,再也未曾将她带入过朝凤殿。
从那一次之后,再见到她似乎已经是在七年前了,九岁的小女孩哭的几乎要窒息,他好怕她下一秒就会昏过去……
不过无所谓了,过往再不尽如人意,结果终究还是好的。
自己想要的女孩,如今还在自己的怀里……殷逸辰抱着沈韵的双臂,更加的紧了些,颇有几分失而复得的意味。
似乎是被勒到了,沈韵在睡梦之中挣了挣,殷逸辰意识到之后,松了松双臂,目光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怀中的她,看她什么时候能醒。
沈韵也没有让她等太久,重生之后她需要睡觉的时间倒是变得少了些,感觉到周身的异样,便蹙着眉头睁开了眼。
入目的是殷逸辰养目的俊颜,眸中带着柔柔的笑意,也不知道他是何时醒来,更不知道他盯着自己看了多久。
脸上骤然变得有些红,看着他也不知道眼睛该落在哪里。
殷逸辰看着她通红的脸色,无奈的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轻声说:“睡好了?”
然而回答他的,是一阵阵的沉默。
殷逸辰倒是第一次看到她害羞的样子,也不闹她,就只是抱着她,唇角带着笑,看她在自己身边拱来拱去。
过了一会儿,沈韵脸上的羞怯也淡了不少,这才又抬起头看着他,倒是也大胆了起来。
“你醒来多久了?”揉了揉不怎么睁得开的眼皮,沈韵往他怀里拱了拱,双手抱着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胸口,声音还带着些沙哑。
到底还是昨天晚上……折腾的有些狠了。
看着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殷逸辰只觉得暖暖的,将她抱了抱,在她的头顶轻声说:“没多久,还困么?困的话再睡会儿。”
听着他说的话,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沈韵皱眉想了想,忽然想起了她已经成亲了这件大事……
“待会儿是不是还要进宫啊。”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满,她的身子都是不怎么敢动,就怕疼。
“嗯。”殷逸辰轻“嗯”了声,意识到怀中人不满的情绪,抵了抵她的头顶,“不过父皇特许午时在入宫,太早了他怕是也没有时间,我们今日只要去见一见皇后娘娘就是了。”
“嗯,那再睡会儿。”想到时间还早,沈韵决定再赖会床,沉默半晌后,倏然抬起了头,看着若有所思的殷逸辰,询问道:“她不是你母后么,怎么会一直叫她皇后娘娘?”
听了她的话,殷逸辰颇为无奈的笑了笑,附在她的耳际,声音悦耳动听,“你应该知道,她向来不喜欢我的,可能是因为不喜欢我,所以不愿意听我叫她……那两个字吧。”
犹豫了半晌,“母后”二字还是没有说出口,可能是太久没有叫过了……也可能是在她跟前,不用戴着面具了。
“……”虽然觉得这个理由没有几分的说服力,可是还是有道理的,沈韵也就没有再问,“那我在睡会儿,待会要去拜见皇后娘娘,顶着黑眼圈不太好。”
“无所谓。”
若是沈韵还是清醒的样子,便不难发现殷逸辰这话里透骨的冷意……
为什么从来不叫她“母后”两个字,这个问题很多年前,殷逸辰都已经知道了答案。
那一天嬷嬷被她打死,父皇第二日回宫,知道皇后的所作所为,当即便大发雷霆,怒斥道:“贵为一国皇后,如此肆意妄为,何有国母风范?他从来不曾因为你的责罚向朕说过一句,你的所作所为,何能担得起‘母后’二字?既然你不想看到他,那么以后他也不会再叫你了。”
嬷嬷的死,算是打开了燕帝长久以来压抑的闸口,他对她说尽冷言冷语,不会因为她的眼神、她的眼泪而有所怜悯,也是那一日皇后清楚的知道,如今她能够保住这尊贵的凤冠,不过是因为殷逸辰还叫她一句“母后”罢了。
皇后面如死灰,多年来的不甘统统涌入,对着皇帝质问道:“多年的夫妻情谊,竟然抵不过她的三年?皇上,你担得起‘圣上’二字,可你又何曾是一个好的‘夫婿’!”
“这一切,难道不是你自找的?”燕帝眸中满是讥诮,看着皇后似乎像是在看一个敌人,“若非是你还有些用处,朕又何须留你至此呢,你已经比她幸福多了,若非是为了他,你早该下去陪她了!”
那是殷逸辰的记忆之中,父皇第一次对母后说那么重的话,两个人不像是结发的夫妻,反倒像是恨不得永远不想见的仇人……
年少的殷逸辰,似乎听不太懂那些话里面的意思,可是他越长越大,逐渐的那些埋在心底的话渐渐地露出了头,让他忽然间知道了些什么……
有些事情,也不需要都看到的对吧,只需要几个拼凑的片段,便足以证明了。
……
午后,殷逸辰带着沈韵进宫,因为是新妇进门,所以妆容都比较隆重,殷逸辰身着金黄色蟒袍,沈韵的衣服也是金色的,上面绣着飞舞的仙鹤,就连她带的珠钗,都是仙鹤。
先去养心殿拜见了皇帝,当时刑部尚书跟吏部尚书都在殿内,所以他们也没有多待,便被皇帝打发着去了后宫。
皇后作为主母,自然是要先去拜见,可是没想到的是,朝凤殿里除了皇后在,竟然还有几位娘娘,甚至还有……几个不知名的女子在。
上辈子就已经跟皇后交过手的沈韵,自然是不怕的,进了宫之后看到这一室的女子,就有几分猜到了皇后的心思,脸上虽然带着笑,可是心里却已然是另外一个模样。
反观殷逸辰,倒是已经习惯了,带着她进了殿内,就连表情都没有怎么变化。
“参见皇后娘娘。”
“参见皇后娘娘。”
也不知道两个人是不是心有灵犀,说话的时候同时没有带谦称,也没有称呼她为“母后”。
“来了就坐吧。”皇后的目光淡淡的扫过她,打量了殷逸辰一眼,似乎也没在意称呼的问题,说了一句话之后,就转过身再次跟身边的一个女孩说话。
这个女孩看起来似乎跟她的年纪差不多大,眼神懵懂的转来转去,一副想看殷逸辰又不敢的样子。
沈韵在心里冷笑,上一辈子她嫁给殷逸凡之后,多年无子嗣,皇后与容贵妃为了挤兑她,不知道安排了多少出这样的戏码,最开始她年轻气盛的,还会为自己辩驳,可是无论如何,她都说不出来“未同房”三个字。
回去跟殷逸凡诉苦,本想得到一两句安慰,可是从头到尾,得到了除了他脸冰冰的脸,便是他不近人情的话语。
他说:“嗬,你嫁给我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这辈子女人不可能只有你一个。”
他说:“若是不愿,咱们和离吧。”
他说:“……”
他说的话一句一句都如雷贯耳,如今想起仍会心里发疼,倒不是悼念当初的感情,只是恨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傻。
最后若不是为了救哥哥,她怕是也会忍耐不了的吧。
“皇后娘娘这边若是有客人,那么我们就先行告退,来日再来请安。”殷逸辰不喜欢热闹的环境,更不喜欢这番的“热闹”,心里渐渐的生了几分不耐烦。
早已经闹翻了,又何必再来装什么母子情深的戏码。
“嗬,才刚来就要走,皇儿是嫌弃母后这里庙小,容不下皇儿你与皇妃这两尊大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