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年纪小,侍卫们跑向小沈韵的时候,小沈韵吓得就往沈母身后躲,沈母看到眼前的此番景象也是蹙了蹙眉,将女儿护在自己身后,目光凌厉的看着皇后。
别看沈母现在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很多年前也是一个凌厉的美人儿,尤其是看她现在怼自己女儿、儿子的样子,就能知道她年轻的时候,说话反应会有多快。
还不等那些人靠近沈韵,沈母就赫然出声,冲天冷笑两声,随即看着皇后,目光凉薄:“老妇不过是皇上一个臣属的夫人罢了,在皇后娘娘看来,的确是不足为惧,可是皇后娘娘也该知道,上天入地均有王法二字,皇后娘娘今日可用暴力封住我们母女二人的嘴,来日就不怕轮回报应、因果循环么?”
燕帝的后宫很乱,妃嫔们使尽诸多不入流的手段,有的是为了往上爬,有的是为了保住性命,然而究其源头,却跟皇后脱不了干系。
“嗬,本宫执掌后宫多年,向来只信权势与能力,又有谁会去信因果报应四个字?”皇后凄然一笑,声音尖锐且凄厉,“若是看本宫不顺眼,就让你们沈大人想个办法,让皇上将本宫废了去,不然……沈夫人,怕是你说什么都没有用。”
皇后像是看到了痛恨的人一般,眸光充血,再加上皇后的身份赋予她的尊荣,倒让她有了几分不可让人直视的威逼感。
“……”沈母看着皇后不说话,眉头紧皱着,后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蹲下身子看着沈韵,摸着她的脸,轻声问道:“韵儿,怕么?”
也正是这一句“韵儿”,让殷逸辰知道了这个小女孩的身份,想起方才她那句不怎么有威慑力的“坏人”,心中软软的塌下了一方。
“母亲,韵儿不怕。”小沈韵软濡道,目光单纯不掺杂任何杂质,语罢扭过头看着一直不说话默默跪着的殷逸辰,似是安慰道:“小哥哥,你别怕哦,坏人会被打跑的。”
殷逸辰的心中似是有惊雷响起,将他心头笼罩的乌云,炸开了一条口子,他从来都不曾知道,被人护着的感觉,会是如此的好。
这跟父皇给他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父皇的爱,虽然偏颇,可无论怎样,他都感觉不太舒服,像是一种对于愧欠的弥补。
他年岁虽小,可已经遍尝人间冷暖,生存在这深宫幽墙之中,除了待他至亲的嬷嬷,他感觉不到任何的暖意,即便是他的亲生父母,都难以比拟。
这也是为何,小小年纪的他,已经懂得收敛自己的表情,懂得要如何避其锋芒,如何韬光养晦。
这个小女孩,对于他来说,似乎是一个意外,又好像是命中注定,是对他的救赎。
鬼使神差的,他冲着小女孩点了点头,艰难地扯出了一个笑容,轻轻的回答她说:“嗯,哥哥不怕。”
被眼前的人无视,皇后愈发的怒不可遏,眼睛跟喷了火一样,指着不远处的侍卫们,已经算是不顾后果的吩咐道:“将她们给本宫抓起来!暗牢最近还空着,想必沈夫人很想去走一遭!”
“母后,不要!”小人儿要被带走,殷逸辰也急了,方才因为嬷嬷求情,眼角的泪早已经风干,如今又有继续落下的趋势。
奈何已经走火入魔的皇后,早已经不知道理智为何物,她冲天大笑道:“不要?殷逸辰,你知道在这宫里面,最没有资格说‘不’的就是你么?你的一出生就是一个错误,十多年了为何还要在本宫面前碍眼!”
皇后早已经失去了理智,可是说当殷逸辰出生的那一日,她就已经疯癫了,后来当她看着殷逸辰在她膝下越长越大,对他的恨意也愈发的浓烈,有时候睡梦之中惊醒,都会死死地咬着下唇。
皇帝不在,宫中自然是以皇后的诏令为尊,五殿下年纪还小,谁又会听他说什么?众人不顾他的阻拦,就要将沈母二人给带下去。
谁知道这时,宁妃却带人冲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个金牌,看到眼前的景象,向来柔善的宁妃目光也倏然变得凌厉,对着皇后一步一步的逼近道:“皇后娘娘,今日若是要想动用私刑,是不是不太合适?”
“呦,本宫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宁妃妹妹。听说近日妹妹身子不太好,怎么不呆在自己宫中好好养病,还有空来本宫这里坐坐呢?”皇后脸上表情不变,讥诮不变,似乎是对周围的人,全都充满了敌意。
“妹妹何故身子不好,其中缘由姐姐难道不清楚么?”宁妃目光倏冷,恨意迸发,对着皇后也没有惧怕的意思,“皇后娘娘,这时皇上亲赐的令牌,皇上曾说见之如见圣上,皇后娘娘怕是不会不认识吧。”
“嗬,谁知道妹妹从哪里弄得这玩意儿,没根没据的,让本宫如何相信呢?”皇后对此嗤之以鼻,就像是一副谁都不惧怕的样子。
“皇后娘娘不认识倒也不奇怪,不过皇后娘娘会不会也忘了,十多年前,谢老将军被调离季阳的时候,查封谢府的将军,就是手持这样的令牌进去的,当时皇后娘娘已是六宫之主,父亲被调离如此大的事情,不该忘记的吧?”
宁妃虽然看起来性子柔弱,可也只是为了在宫中活下去罢了,可是她不争不抢,换来的又是什么?交好的姐妹失去了生命,她也得此一副病躯,可怜的女儿在襁褓之中就受人欺负!
既然如此,她为何还要忍?
即便是强大如皇后,也是会有自己的伤心事,被提及十多年前的那幢惨事,皇后的脸霎时白了几分,看向那个令牌的时候,也是目光飘忽,摇摆不定。
“宁妃……”这两个字似乎是皇后从牙齿里挤出来的。
“皇后娘娘有空怒视妹妹,还不如好好的想想,该如何处理眼前的烂摊子。”宁妃倏然一笑,将令牌收起,面色苍白道:“按照皇上往年的速度,明日怕是就会回到季阳了,五殿下身边的这个嬷嬷,皇后娘娘可是已经想好说辞了?”
“嗬,一个老奴罢了,皇上难不成还真的会因为她责罚于本宫?”皇后目光闪烁,一句话说的不怎么有底气,但是为了保持仪态,硬生生的撑着。
“如此便好,倒是妹妹为姐姐操心了。”宁妃已然不在隐藏对皇后的反感,走过去将五殿下拉了起来,将他身上的灰土拍了拍,轻声的说:“五殿下,世界上的人不全都是一个样的,殿下想跟我回宫找七妹妹玩么?”
虽然暂时镇住了皇后,按照十多年前皇上大发雷霆的态度,她能够安分几天,可是终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难免还会趁皇上不在,对他下手。
“那她呢?”似乎是直觉使然,殷逸辰当即指了指不远处还倚在沈母怀中的沈韵。
宁妃扭头看了看睁着大眼睛的沈韵,忽然笑了,擦了擦殷逸辰脸上的泪花,“妹妹今日就是来宫中找五殿下玩的,要不是有妹妹在,我们又怎么能够见到殿下呢?五殿下是男孩子,以后保护妹妹们,好不好?”
“好!”
小男孩的声音清脆有力,直到现在听来,都还可以清晰的听到有一股决心藏在里面。
皇后看着宁妃带着沈母几个人离开,确实再也不敢出手将她们拦下,愤恨的将宫中的器物砸了个遍,一直到深夜才消停。
而另一边在宁妃的宫里,三个小孩子却是玩的开心。
宁妃性子安然,皇上对她虽然称不上宠爱,可因为她身子的缘故,还是有几分记挂在心里的,宁妃宫中的匾额——宁安宫三个字,就是燕帝朱笔亲赐的。
看着几个孩子玩的开心,向来安静的宁妃话也多了起来,时不时会拉着沈母说上两句,神情愉悦,一点都不像沈母忧心忡忡的。
“娘娘,你今日这样对抗皇后,来日会找你麻烦的。”沈母是将宁妃看做亲妹妹来对待的,自然会对她的处境关注几分。
“姐姐是担心妹妹我了?”宁妃拉着沈母的手,微微一笑,目光看着不远处的三个孩子,周身像是镀了一层光芒。
“你该知道她的手段狠厉,若今日只是我,明日皇上回宫,我便也没事了,出了宫天高皇帝远的,她也不能对我怎么样的……”
“姐姐,你真的觉得没有今天的事情,妹妹我就跟她能安然无恙的共存么?”宁妃不知想起了什么,眼角湿润哽咽道:“姐姐,明知那里会是刀山火海,妹妹我又怎么能够让姐姐单独面对呢?再说韵儿年纪还小,地牢又湿又潮的,她会怕的。”
“你只想着韵儿,你怎么不为自己的女儿想想呢?她才四岁,正是需要你陪伴的时候,你若是出了事,你让她怎么办?”看到她哭,沈母也是难以压制心中的难过。
“……她会长大的。”宁妃握着沈母的手紧了紧,看着沈母说:“姐姐,宸姐姐去的时候,我恨自己没有能力可以为她挡一挡,如今又是姐姐,怎么能够让妹妹再次袖手旁观?”
“妹妹,宸姐姐当初的事情,又怎么能够怪你一个人呢……”沈母也是悲从中来,两个女人哭作一团,可又怕孩子们看到,只能低声抽泣着,“你要保重才是,小公主年岁尚小,这偌大的宫廷,只有你是她的保护伞。”
“我拖着这副残躯,又能护她多久?”宁妃凄然一笑,“我只希望自己死的时候,能够跟她一起,这作恶多端的人,怎么就没人来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