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殷逸凡听得迷迷糊糊的,可是其中的重点他可是一点都没有放过,看起来当年在那件事情的背后,似乎还藏着不少的秘密。
朱阗倒也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若真的是如他所说,那岂不又是一场冤案了?而且中心人物还是朝中红极一时的丞相大人。
“殿下,那就让老臣从头说起吧。”朱阗认命一般的叹了一口气,将多年以前的那件事情缓缓道来,原本以为早已经搁置已久,早已被时间尘封,难以面世的事情再被人提起,竟还如同昨日发生一般。
一样的鲜血淋淋,骇人听闻。
七年前,当时名流小生进季阳城赶考,机缘巧合之下年方十九岁的朱伟凯结识了已经在帝都稍有名气的邹文,两个人志趣相投又年岁相仿,没有用太多时间就成了知己好友,时常在帝都的书馆里结伴读书。
邹文先天条件要比朱伟凯好得多,小小年纪就已经在季阳崭露头角,而且还是丞相沈懿的门生,沈懿厚爱不说,他这个人也争气。据说皇上多次前往沈府,都曾看到过他,再加上沈懿的刻意引荐,倒是对他有了一个极好的印象。
可谓是仕途一片大好。
反观朱伟凯就不怎么一样了,当时的朱阗不过也只是吏部侍郎而已,前任吏部尚书又跟沈懿交好,各种先天条件都已经具备。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难免就会有人生出些有的没的的想法。
金榜揭开的时候,朱伟凯与邹文分列状元与榜眼,本来该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可是在这喜讯传出去没多久,朝廷就再次下达了消息,说是朱伟凯作弊,当即就做了处罚。
当时的内情只有几位牵扯较深的官员知道,朝廷也只下达了公文,因为朱伟凯“生事”之由,将他从金榜上除名。
老百姓似乎都还没有从这番变化之中反应过来,谕旨已经下达,邹文接任刑部主司,官居三品,而朱伟凯因为作弊的事情,不仅被皇上斥革,更是将他贬离了季阳,永世不得归来。
可是这样的事情,朝廷的公文上并没有说,只言明朱伟凯不得再入科试。
正因为如此,满心悲痛的朱伟凯在要被朝廷强硬的驱逐出季阳的时候,偶然从别人那里得知自己“作弊”的事情,竟然是由沈懿揭发的,那些人说得更是过分,竟说沈相是为了给自己的门生铺路。
也正因为如此,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的朱伟凯,不顾那些话里面的真真假假,在沈韵甩开侍女自己去玩的时候,被他劫走了。
朱阗知道自己的弟弟竟然劫持了沈相的女儿的时候,他正在为他想办法洗脱冤屈,可是没想到他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朱阗几乎要被他气死。慌忙的就去派人打听消息,没有想到的是消息传到他这里的时候,朱伟凯已经跳崖自尽了。
朱阗曾经亲自上门去问过沈懿,当时的情况到底如何,沈懿都是一副闭口不谈的样子,无论他说什么,他都不曾告诉过他,当时的那几个时辰,到底发生了如何惊天动地的一幕。
而更令他想不明白的是,这件事情过后,前任吏部尚书竟然还私下里找过他,说自己前途无限,万万不可以因为自己的臆测,而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一连串的事情闹得人措手不及的,远在千里之外的朱母更是被自己小儿子的离世刺激到晕厥,而后日日以泪洗面,没过多久眼睛就瞎了。
本来以为事情最差也就这样了,可是没想到一年前科试的时候,他在整理往年的卷宗的时候,竟然再次看到了这件事情。
朱伟凯的事情确实是被人冤枉了,可是皇上竟然就任由那无端的污蔑,给他订了罪,剥夺了他的仕途之路。
这件事情让他怎么能不恨?
他恨沈相,所以他当然也知道,这两年来,在朝中沈相是跟五殿下殷逸辰站在一头的,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初他还曾疑惑过,五殿下虽然深受皇上宠爱,可毕竟只是一个常外放在外的王爷,论起朝中的支持,怎么也不可能比得过季阳城里面的这几位。
可是没想到的是正因为他的支持,让朝臣不少都倒戈相向,他又跟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卿交好,这样一来,只要殷逸辰有称帝的念头,那便已经有了六成的把握。
直到看到那份卷宗,他才知道当年的事情,根本就是几个大臣的圈套,为的就是给沈懿的亲随安排朝中罢了,他的弟弟竟然成为了那几个人的棋子。
若非两年前,前吏部尚书暴毙而亡,又恰巧遇上三年一次的科试,皇上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能够替代他的人选,怕是不会将吏部尚书这个位置给他的。
而更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是,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也就是沈韵被绑架的事情,殷逸辰竟然还是目击证人。
前些日子皇上的圣旨让他开始慌了,若是殷逸辰真的娶了沈家的大小姐,那么会不会与沈家勾结在一起,谋求皇位呢?
若是他辅佐殷逸辰成了皇帝,沈韵必然会是皇后,当年的那件事情,是不是就没有人会提起了?
忽然间他明白了这一切,当年的事情就是一个局,在场的人个个都在局中,为了避免暴露,为了事情被完全的掩盖,沈懿肯定会有所行动。
所以他才会在他上任吏部尚书以后,开始对殷逸辰示好,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就是为了掩盖他当初为了扶自己的门生上位,而做出来的龌龊的事情。
所以他肯定会全力辅佐殷逸辰成为储君,然后等他成为皇帝,当年的冤案就再也没有人可以说清楚了,即便他是吏部尚书,也不可能再有扭转乾坤的能力。
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心罢了……
“所以,就因为你看到的卷宗,就认定了当初的事情是沈相设计,就只是为了帮助邹文上位?”听了他所说的一切,殷逸凡皱了皱眉头。
他跟沈懿打过不少次的交道,对他也算是有了基本的了解,那人似乎不会是一个为了自己的事情,而做出徇私舞弊的事情的人。
而且对于他所说的,将什么沈韵嫁给殷逸辰是他的故意的,他觉得更是无稽之谈了。
要说沈懿确实是有将自己女儿嫁给殷逸辰的心思是不假的,可若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要将女儿嫁出去,他可是不信的。
毕竟当初沈韵为了招惹自己,出格的事情做了又做,换做别人怕是已经被关禁闭好多次了,可是沈韵就是敢,还没被受罚。
就凭这点看来,他不可能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顾儿女幸福的人,如果当年的事情真的是他做的,而且他也是为了掩盖罪行的话,他大可以放话应了沈韵的要求,跟父皇去说亲,父皇怕是也不会拒绝。
当时父皇明知道自己与沈家大小姐之间的纠葛,可他还是按兵不动,不就是看准了沈懿不想让他娶自家女儿么?
“当年,小凯与邹文结识之后,他们还另外认识了一个人,名唤卫华。”朱阗一边回忆一边说,“那卷宗里面,有卫华自己的笔供,说是当年举报朱伟凯的文章作弊的事情,是他做的。而那篇有五成相似、被称为是朱伟凯仿照的文章,是他在科试之后,问了朱伟凯写的内容,自己凭借记忆写下来的。”
“那也只能说明这件事情跟卫华有关系,可是怎么就扯到沈相的身上了?”
“卫华在口供之中指认的。”朱阗叹息道,随后说:“最开始下官也质疑过这份卷宗的真实性,所以后来也派人去查了卫华,从他口中得到的,跟那份口供里说明的,分毫不差。”
“……”殷逸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虽然觉得沈相不是那样的人,可也难保有人就是双面、表里不一,微微沉吟道:“因为那件事情,所以你做了什么?”
“……”朱阗忽然沉默了,看了一眼殷逸凡,沉默良久才说:“一个月前,正当下官对这件事情发愁,不知该如何做的时候,忽然就有一枚玉佩出现在了下官的书桌上,下面还压着一封信,说是要对抗共同的敌人。”
“让你帮着他对付老五?”
“那玉佩确实是五殿下的,天下之间、仅此一枚,不可能会有人认错。”朱阗说道:“那人说会帮助下官查明当年的事情,所以……”
“所以你就与他们做了交易。”殷逸凡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你要付出什么?帮助他们做什么?杀了老五?”
“……”被殷逸凡这么一说,朱阗顿时有些抬不起头来,难以自容的说:“他们也知道单凭下官的能力,不会将五殿下怎么样,所以就……”
“老五这次外出,是你们做的手脚?”
“嗯……”朱阗说着,低下了头,再也不敢看殷逸凡一眼。
殷逸凡看着他出了事情不敢当的样子,心中的想法愈发的笃定,“朱尚书,怕是这个吏部尚书的位置,你是要做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