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阗的脸色已然不是苍白二字可以来形容的。
“不过现在似乎不但你们的计谋被识破了,而且人还回来了。你们想要的估计全都破灭了,所以才会想要将本殿下拉下水,陪你们在浑水之中游一游。”殷逸凡嗤问道:“是吧,朱尚书?”
他想不明白了,其实平日里只是人看起来比较冷漠,可是为什么在他们看来,他就是一个傻子?
“殿下,下官没想这么多……”
“你没想,那我就不得不好好想想了。方才说你时机挑的好,不过就是在这个百官噤若寒蝉的时候,你还敢肆意的蹦跶罢了。父皇首先怀疑的人肯定会是我,我若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听了你方才的话,难免判断会失了偏颇,决定帮你这一把。这是这一把一帮,迎接本殿下的,便是地狱了。”
“……”
“老五已经回来了,丽阳那边的事情已然构不成威胁。你本想用徐晋转移老五的注意力,可他似乎刚回来就知道了事情的缘由,所以你的梦破灭了,才想到来找我救急。可是朱尚书,你可是否想过,也许你找的这个人,就盼着你来自投罗网呢?”
“殿、殿下,您……您这话什么意思?”朱阗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的“投诚”竟会给自己惹出事端来。
“什么意思,到了现在朱尚书还不知道么?忘了告诉尚书大人一句话了,当时为了向父皇一证清白,本殿下已经跟父皇请了旨,势必要找到这个玩弄权术、心思不正之人。本以为还要费些事,朱尚书倒是帮了大忙了。”
他做事情喜欢光明磊落,可能是因为生活在皇后与贵妃阴影下太久了,他渐渐的学会了不表露自己的情绪,可这不代表他心里一点人格底线都没有。
那些皇后与贵妃做的勾当,他阻止不了,可是因为每一件每一桩,无论是不是他受益,可只要有母妃参与,即便是别人泼再多的脏水给他,他都会接下的。
可是若有人将他当成了傻子,那么就别怪对他不客气了。
“殿下……下官……”
“朱尚书,回去将这件事情告诉他吧,恕我无能为力,帮不了你。”殷逸凡下最后通牒道:“我只能看在他的面子上,装作不知道,保证自己不去揭发你,至于老五那边会怎么做,朱尚书,你就自求多福吧。”
话说完,殷逸凡冲何琦招了招手,让他将人带了下去,对于他的拼命呼救他都置若罔闻。
人总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不是么?他已经错的够多了……
没多久,朱阗的声音渐渐消失,何琦出现在门口,看着殷逸凡挺立的背影,忍不住问了一句,“殿下,您真的要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情么?可是皇上那边要怎么办,皇上会不会怀疑您故意包庇呢。”
“……”殷逸凡背对着他,良久未曾开口,半晌过后传来一句叹息声,“无碍,老五会解决的。”
清者自清,父皇也不是喜欢伤及无辜的人。
“可是殿下,朱尚书刚才的话,漏洞百出,摆明了是要让您替他受罚的,根本就没必要帮他这一次,总归都是保不住的人了。”
“没想到你置身事外,倒是比他这个局内人看得清。”殷逸凡忽然叹息道,“他想装傻就让他装吧,总归是死路一条。”
“……”闻言,何琦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犹豫着问,“殿下,朱尚书是不是有把柄落在那人手里了,要不然这么简单的事他不可能看不出来的。”
“你又看出来什么了?”
“……也不是看出来什么了,就是觉得疑惑而已,要说吏部掌管官员调动,有科试人的卷宗不奇怪,可是关于那个卫华揭发的口供,按理说不可能在吏部的吧……那是当年惩处朱伟凯的证据,应该存放大理寺才对不是么?”
何琦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一点对不对,可是他就是觉得不太妥……
“……嗬,何琦,你倒是给了我一个提醒。”殷逸凡忽然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转了回去,幽幽说道,“可能他的目标,不仅仅是老五吧。”
“……殿下,这话什么意思?”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
第二日清晨,沈懿刚起床在后院散步的时候,沈晏找了过来。
“父亲,邹尚书来了。”
“……”沈懿伸懒腰的动作未变,看了看不远处湖边的棵棵垂柳,低声道,“春天始终是要来的。”
“父亲?”沈晏离得他还有几分距离,听的不是太清晰。
“走吧,去见见咱们得这位尚书大人。”沈懿并不作答,自顾自的说着,率先迈离了脚步。
“……”沈晏看着沈懿走远,一时间觉得自己的父亲有些反常。
可若是真让他说哪里不对,他却说不出来,想了想就跟了上去。
一路上都没有看到沈懿的身影,问了下人才知道沈懿直接让人将邹尚书请到了书房。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沈懿正在煮茶,他似乎也就这么点爱好了。
“父亲。”进去书房,沈晏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句,随后看向邹文向他问好,“邹大人。”
“你我又不是外人,何须如此客气?今日不请自来,还请师傅勿怪。”邹文接过沈懿递过来的茶,跟他说道。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沈懿笑着看了一眼邹文,用手指点了点他,“都是掌管一部的尚书了,还什么师傅不师傅的,也不怕别人笑话。”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没有师傅,当年的邹文怕是已经死在雪窝里面了,又何来现在的尚书之职。”
说起往事,邹文满是感慨,如烟如雾似是发生在昨日一般。
“一切都是天意如此,我也未曾想到当年随手救起来的一个小孩童,后来会有如此作为,”沈懿笑着说道,回头睨了一眼一直站着的沈晏,不解问道,“晏儿,你是来看我们喝茶的?”
“额……不不不,父亲,孩儿我……”沈晏想事情想的出神了,忽然间被沈懿叫到,难免吓了一跳。
“既然不是,那就过来一起坐吧。”,,说道,“在外面怕是也喝不到为父煮的茶了,尝尝吧。”
“是,父亲。”依言,沈晏在沈懿旁边坐下。
“师傅煮茶,向来都是一绝,以前皇上来府上的时候,都是师傅亲自准备茶水的,皇上也对其钟爱无比。”
“若说起当年,怕是谁都没有你能讨的皇上喜欢,小小年纪的,倒是十分会说话。”
沈懿笑着打趣他,扭头又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自己的儿子,笑骂道,“你们两个当时,也算是小有名气了,不一直都是仁兄、贤弟的叫着,怎么这才几年不见,就这般生疏了,见了面都不说话?”
沈晏在外面这几年,确实很少回京,两个人见面倒也是少数。
“父亲,您说什么呢。”沈晏苦笑着反驳道,“邹大人无论何时都是我最敬爱的兄长,这一点可从未变过的。”
“贤弟这话,我就十分爱听了。”邹文看着他,笑眯眯的,“记得上次见到师傅跟贤弟的时候,似乎还是在贤弟出征前,算起来也有七年了。”
“那一年倒也是该记得的,我的两个好儿子,一个登科及第,一个出征塞北,倒是声名鹊起,让为父也跟着沾光了。”
他将邹文救了以后,一直是当儿子来养的。
“什么名气的,不过都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邹文笑着说,“光有名气,还不是……落得个那样的结果,若非师傅当年出手相助,怕是……”
“人心不古罢了。”沈懿叹了一口气,安慰他说,“当时也并非你所愿,一切不过是他自作自受罢了,怪不得你。再者,当时你们的年纪终究还是太小了,看事情有失偏颇岂不是很正常。”
“年纪小也不是被人利用的理由,终究是怪自己。”邹文也只有在沈懿这里可以这么放松,他看着沈晏说,“有的时候,还是挺羡慕贤弟的,可以肆意沙场驰骋,远离这边的明枪暗箭,倒也潇洒恣意的多。”
“看起来兄长这些年倒是受了不少苦。”沈晏打趣道,“如今方少华,便开始感慨人生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他就不想了,反正到最后才会知道的。
“少华二字,贤弟你怎么说的出口的?”邹文凝眉反问道。
几年不见,这家伙的脸皮倒是厚了不少。
“怎么就说不出口了?”沈晏无辜的反问道,“不过几岁的差别罢了,无碍无碍。”
“你们两个还是跟以前一样,这么爱斗嘴。”沈懿听着他们两个一来一往的,心里倒也舒坦了几分。
“父亲您的要求还真的是多,我们正常说话吧,说我们关系生疏,好不容易活络了,你又看不过去了?”沈晏微微不满的撇嘴抗议道。
“好好,为父的错,为父自罚一杯。”说着,沈懿便端着茶杯,作势要饮。
“……”沈晏无语的看着沈懿以茶代酒,稍稍的撇过了头,邹文对他的小动作暗笑不语,几个人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在一起吟诗作对、习文识字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