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沈母不太恭敬的态度，容贵妃只是摇曳着身子，似是轻叹了口气，“话不投机半句多，如此看来，老夫人似乎是不怎么想跟本宫好好说说话了。”
对此，沈母不置可否，定定的站着，一句话也不说，一句话也不问。
“也罢也罢，老夫人也该知道，十月一快到了，每逢这个时候，皇上都要去为太皇太后守陵三日，后妃们陪侍左右，今年也是如此。”
十一月是鬼节，恰巧当年问得先祖皇帝离世，太皇太后哭瞎了眼睛，跟皇太后一前一后都去了。
也正因为如此，每年十月一，燕帝都会去为他们守陵三日，已成常例。
“历年都是如此，贵妃娘娘今日特地提出，可是觉得有何处不妥？”
沈母身姿挺拔，目光坚定，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嗬，老夫人不必如此对本宫横眉冷对的，想当年皇宫之中，老夫人可是常客，日日前去拜见……”
“贵妃娘娘，还请你适可而止！”沈母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不容人置喙的威胁意味。
虽然不知道母亲与贵妃娘娘的渊源由何而起，可是沈晏分明可以感受得到沈母内心的挣扎，以及……几丝无法言说的哀痛之感。
“呦，这都多少年了，老夫人还护着呢。”容贵妃冷笑道，“往年本宫只觉得羡慕罢了，可是如今本宫只觉得可笑，老夫人能够拥有这一切，还是要感谢沈相，不然……”
语罢，容贵妃眉眼间轻蔑的一瞥，不屑与奚落显露无疑。
谁知听到她说的话，沈母不怒反笑道，“呵呵，想来贵妃娘娘也是觉得老身我数十年未曾变，可是娘娘你就不一定的。娘娘您变了没变，怕是只有自己知道吧。”
“嗬，死鸭子嘴尚硬，老夫人如今还识不清这一点么？”容贵妃讥诮的说着，凉薄的眸子轻轻划过沈母的脸颊，随后落到沈晏身上，“沈大公子倒是人中龙凤，又受皇上宠信，将来前途不可估量。”
说到这里，容贵妃目光闪了闪，眼神在沈母与沈晏二人脸上移来移去，看好戏一般的说，“至少不用卑躬屈膝，跪在地上求人了。”
原想看到因为她这句话，沈母暴跳如雷的样子，可谁知她只是轻轻一笑，伸手拂去鬓角的头发，笑着回道，“老身为臣子之妻，卑躬屈膝本是常事，又有什么奇怪的呢。倒是如今万人之上的人，曾经是如何腆着脸跟着宸姐姐的，还在皇上面前邀舞献媚，让皇上给丢了出去。”
“你不要太过分！不要觉得本宫现在懂不见你！”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了容贵妃心底深处的那根刺，惹得她立即暴跳如雷。
沈母倒是一片风轻云淡，满不在乎的说，“既然早已经撕破脸，贵妃娘娘又何必来老身这里一趟呢。实话说，娘娘如今也年老色衰，哪怕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二殿下想想，怎么拉拢皇上的心，让以后皇上若是得知真相，不至于迁怒于二殿下呢。”
“老夫人可别忘了，当年答应过本宫什么，事到如今一切都不算数了不成？”容贵妃语气暗含警告。
“老身自然是不会忘的，只不过娘娘怕是早就忘了吧。”沈母看着她，冷笑道，“我那妹妹确实是个傻的，若不然也不会轻易听信了你的话，去做了傻事。”
“嗬，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容贵妃冷笑道，“她若不是太相信你这个姐姐了，哪里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沈母不言，可是浑身已经被她气的发抖。
沈晏觉得情况不妙，走过去扶着沈母，目光清冷的看着容贵妃。
“你们无需这样看本宫，如今这番情景，也不是本宫想看到的。”容贵妃耸了耸肩，对上沈母的眼神说道，“很气吧，皇上这么多年都未曾因为您的好妹妹责怪过本宫一句，倒是老夫人你了，明明知道实情，却什么都不能说，你不想让人知道，曾经宠冠后宫的两位佳人子，是怎么样的信赖与你，又是如何因为对你的信任，才丧了命的。”
“……”沈母的情绪渐渐稳定，对她说的话既不反驳，也不承认，似是静静地听着她的独角戏。
“你怕皇上知道真相，责难沈府，让你的一家老小给她们陪葬，而本宫呢，则是怕连累了自己的儿子，你我彼此都有软肋，又何苦谁笑话谁呢。”
容贵妃仰天长笑三声，看着沈母，讥诮无比。
“老夫人，装作忘了不好么？为何又要偏偏在这个关头提起呢。瞧瞧您身边的沈大公子，倒是比老夫人还要镇定上几分，怎么知道了这么多，就不好奇当初的事情？”
容贵妃见没人搭她的话，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的母亲是如何的道貌岸然，这些年苟且偷生可还痛快？”
“贵妃娘娘，说话再多，不过讲一个‘理’字，娘娘心如蛇蝎，喜欢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也就罢了，没必要逼着别人跟你一样，既不好看，也挺令人作呕的。”
沈晏这个人，聪明有余，也是个嫉恶如仇的，被人方面如此奚落自己的母亲，他能忍还就怀了。
“嗬，不愧是母子，说话这伶牙俐齿的样子，还真的是像极了。”
没想到会被沈晏回怼，容贵妃的表情不可谓之不精彩……
青红交错，无奈与难堪，尤其还是在这个自己仇恨不已的女人面前。
“贵妃娘娘，做人还是要懂得审时度势，得饶人处且饶人，过犹而不及的道理，贵妃娘娘应该没少学到，如此咄咄逼人，又是何必。”
“放肆！谁允许你如此跟本宫说话的！”
回怼她不止，竟然还要听他来奚落自己，容贵妃怎么能够忍受这般侮辱？
“贵妃娘娘也觉得这话不好听，想必也是真的不太好听的。”沈晏反笑道，“若让母亲受此侮辱，作为儿子又不挺身而出的话，那我沈晏，怕是白白的做了这么多年的人。”
“你！”
“贵妃娘娘若是觉得末将有冒犯之处，想告诉皇上，末将自然拦不住，若是不甘，那自有皇上圣裁，贵妃娘娘您觉得呢？”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大将军，沈老夫人，果真是您教出来的好儿子，骨子里都透露着凉薄之意。”
“母亲不愿说，想必是有难言之隐，身为儿子，自然是要体会母亲的难处，若是这一点都做不到，沈晏断然不敢说是沈府的人。”沈晏语气更为凉薄道，“至于贵妃娘娘所言，末将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往事如何与末将无关，末将如今能做的，不过是守好家人，一家和睦罢了。若是贵妃娘娘不依不饶，末将怕是真的要让娘娘知道，所谓凉薄二字，到底何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身上凌人的气势压倒了她，让她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至于舍妹韵儿，怕是跟末将是一个心思的。”半是威胁半是警告，沈晏知道容贵妃清楚自己到底应该做什么。
不出所料的，容贵妃的脸色变了又变，将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又给咽了回去，故作姿态道，“其实今日/本宫本不想与老夫人针锋相对的，只是老夫人一见到本宫就气势汹汹的，本宫着实是被吓到了。”
“……”沈晏不语，默默地翻了一个大白眼。
“第一次见到，被吓到的人还是趾高气扬的，贵妃娘娘果真让微臣刮目相看。”
一直默不吭声的子安幽幽开口，直接扎容贵妃的伤口处。
“尚书大人也向掺和一脚不成？”对付不了沈家母子，难道连一个小小的尚书她都应付不了？
“岂敢岂敢。”子安连连否认道，“贵妃娘娘心思异于常人，怕是少有想往上触霉头的，微臣也不是不识抬举。”
默默地将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可是话说的让容贵妃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
“子安大人，可是以前见过本宫？”
方才只是寥寥几眼，看的不太清晰，如今再看去，容贵妃直觉的觉得这个人有几分眼熟，可是却不知道自己何时见过他。
“成为这个尚书大人之前，微臣不过是一介布衣，方巧得太子殿下看重罢了。”
子安说话时，目光含笑，让人分不清楚他的态度，到底是敌是友。
“太子殿下倒是会看人，将你从哪儿挖出来的？”
“贵妃娘娘不会想知道的。”子安微微一笑，看着她说道，“贵妃娘娘的手段太凌厉了，又为了二殿下，难保会将主意打到朝臣身上，微臣闲散惯了，贵妃娘娘可以收收自己的念头了。”
直截了当的表达自己不受招揽，还是在沈晏面前，着实是让容贵妃吃了一个哑巴亏。
“嗬，本宫也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的。”容贵妃吭嗤道，心里也是觉得他将自己看的太高了些。
子安微微笑道，“谁知道呢，逼迫人的事情，贵妃娘娘做没做过，微臣又如何知道？”
“……”容贵妃眉头微微锁紧，看着他满是不可置信，心中有一丝感到威胁的念头涌过，让她微微摇了摇头。
不会的，不可能的，洪霖那老家伙，不可能的……
“贵妃娘娘这幅样子，倒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神情慌乱，眉头紧蹙，眼里写着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