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北阳山脉下,一个小镇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北阳镇本来只是一个为经常在西蜀和北蒙两边之间来回跑动的人们而修建的一个歇脚的地方,平日里北阳镇的人还算稀松平常,也不是特别的多,大多都是来往的商会,可是从前几日开始便有人发现,小镇上的人越来越多了起来,而且什么人都有,极其杂乱,但是大多都是修者,且都是朝着北阳山脉中前去的,小镇上的人一时半会儿还都搞不清楚状况,还心想着怎么有这么多人跑来寻死……
直到后来不知道是谁传开了,说是北阳山脉深处有着什么一座玄宗强者的墓府,这个消息在小镇上传开以后人们全都一片哗然,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小镇上的客栈房价全都涨了三倍以上,正是验证了那句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的话。与此同时,镇子上价格暴涨的不只是住房,就连一个冰糖葫芦也都是涨到了三两银子一串的地步,导致镇子上的小孩们现在动不动就跑到那卖糖葫芦的小贩家里偷偷的往那熬好了的冰糖糖浆里面撒尿,虽然说味道怪一点,但是也没人吃出来。
在小镇的最中心,也是最繁华的地区,来往的行人似流水,摩肩接踵,嘈杂声不断,人们都各自奔走着,小贩推销着自己祖传秘方腌制的猪蹄,青楼楼上楼下满脸脂粉的姐儿全都摇着手绢拉着客人,街道旁边四支桌腿摇摇欲坠,上面放着三四坛子最便宜的掺了水的酒水,一个黑汉子对坐在他身边的几个小弟将着这次他们来到这北阳镇的目的,旁边几个腰间挎着长剑的公子哥窃窃私语,是不是得鄙视一下那汉子得鲁莽鄙俗,同时在端正一下自己的外貌,路边的阿猫阿狗闻着桌子上得肉香,赶过来蹲在桌子旁边,被那挎剑公子哥一脚踢走,嘴里还嘟囔着:“我都舍不得吃,哪里来的你的份……”
就在这么一个人声嘈杂得镇子中心,一个墙角边上蹲着一个小道童,小道童身上衣服除了比街边叫花子少了那些絮絮条条之外,其他的颜色也是差不了多少,不过也辛亏他穿的本来就是灰色道袍,否则但凭着一身的衣服估计当个乞丐是绰绰有余,如果再有心得话还能动动脑子搞点墨水,编出来一个爹死娘改嫁,卖身葬父亲的悲惨小儿,那样的话来钱是绝对的快。
小道童身上衣服虽然脏,但是穿的却是整整齐齐,一点都不像那些街头乞儿,帽子当鞋子,裤衩当毛巾一般的使唤,衣服整齐,身前不知道用什么东西依旧刻着四个大字,道童算命。
李清明也是没办法,他虽然只是个满打满算勉强算是十岁的小孩,但是这脑子可不是一般的活泛,本来想着到了之后直接跑去山脉里面找个山洞呆上几天,但是最后发现自己虽然进去是没问题,但是吃食没办法解决啊,就自己这小身板,连个兔子都追不到,本来他没这个心思,想着进去了再说,结果都走到山脉入口了,又听到旁边的几个镇子上的闲汉子聊天说,前些天村里的王老头进山砍柴,被一只野猪拱的肋骨都断了好几根,现在都在家躺着没起来的时候,李清明瞬间打消了他进入山脉的念头,转而重新想办法先凑合着这一阵子。
野猪啊,就自己这样的,要是碰到还不得被拱死?
李清明想想就害怕。
思来想去,结果还是做起了老营生,给人算命得了,只不过这一次算命可就不像之前那样,全是姑娘妇人,就他坐着的这几天一张手比他脸还大的汉子他都遇见了好几个,这手相看得李清明差点就瞎了眼。
他们的手可不像姑娘家的手那么细腻,这一群汉子都是练家子,手上的纹路早都被剑柄刀柄斧头把给磨得屁都没有,就这李清明还是硬胡诌着说了一大堆,那人也不管对不对,反正愣头愣脑的光问一句是吉是凶,要是吉的话,扔钱就走,要是凶的话那就得再算一遍,李清明差点没破口大骂,但是估计到对面坐着的可能一只手就能捏死自己的情况下,他还是耐着性子再算一遍。
看手相都是好的,昨天算命的时候竟然有个提着两柄大斧头的黑脸汉子说他要摸骨算,李清明闻言,那一个“滚”字差点就从他嘴里喷了出来,忍了老半天,终于是咬着牙闭着眼乱摸了一通然后急忙给他说你是大吉,走吧走吧赶紧走吧,那汉子听了,咧嘴笑了一下,扔出十两银子就走了,张嘴的那一瞬间那个味儿李清明差点就白眼一翻睡死过去,最后还是那十两银子救了自己一命,钱真的能救命,这话不假啊……
就这么呆了几天,期间他还见到一两个纯阳宫的师兄师姐,在他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的时候,只见那师兄师姐直接从他面前走了过去,同时还往他身前的那个从酒馆门口捡来的破碗里放了几枚铜板,然后还对自己笑了笑才离开,李清明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已经看不出来那个阴阳鱼图案的道袍,然后又盯着碗里安安静静躺着的铜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白不留从天凤城出发之后,被他赶着的那匹像驴一样而且还瘦骨嶙嶙的老马,兴高采烈的走在林间路上,东越的雪早早的就下了起来,不像西蜀到现在还只是偶尔轻轻的飘上一阵子,白不留牵着那根感觉随时都会断的缰绳,和那老马一深一浅的走在雪地里,时不时的还回头看一眼马背两边驮着的货物,然后再“嘿嘿”的笑一声,心里那个满足啊……
一人一马走了多久他也不知道,反正看着这天色好像能暗下来一点,然后便赶紧的爬上一棵树张望着前面。
“屁都没有!”
骂了一句,随后便拉着老马慢慢的朝前走,一路上时不时的再捡上些还没被雪打湿的干树枝,等着晚上生一顿柴火,也不至于太冷。
又往前走了一截,感觉差不多了,便把马拴在一边的树上,把地上的雪往两边刨开,然后将怀中抱了许久都被体温捂得热乎了的干树枝放在空地上,背包里掏出个火折子生起一堆火,再从马背的行囊里取来几张饼子和一块牛肉就这么一口一口地吃着,靠着树干,烤着火,还有东西吃,白不留倒是没觉得有多么寒酸,反倒觉得这和他想象中的侠客生活还有几分相似,毕竟在野外,要求那么多干啥,又不是娘们。
吃饱了,随手从旁边抓一把雪直接吃进嘴里当水喝,结果他放进嘴里的时候还嚼了嚼,感觉味儿不错。
吃饱喝足了,从怀中掏出来那张临走之前刘福给他的图纸,迎着火光细细的看着。
“北。。阳……镇……”看着那画的七扭八扭的图纸,白不留骂了一句:“什么破玩意儿!”
然后便将那张图纸扔进了面前正烧的正旺的柴火之中,呆呆地坐了一会儿,随机往后一靠,将那把上茅房都得横跨着的长剑抱在怀中,随即沉沉的睡去。
寒冬的夜晚,灰暗的天空中,大雪夹着呼呼吼叫的北风,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把野外山林变成了一个银白世界。山中的树林再呼啸的北风中也不断的摇动着,偶尔还会有大片的积雪从树顶落下,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啪”的一声,寒冬之时,万籁俱寂,此时的林间只剩下了一堆快要熄灭掉的柴火,夹杂着白不留时不时的呼噜声,马儿也站立在一旁。
不多时,远处的山林中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到近,听起来人还不少,很是杂乱,山林中地面上的积雪本来就深,一脚踩下去,厚实的雪地在凹下去的同时发出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很是舒坦,只不过此时的这种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不合时宜。
还在睡梦中打着呼噜流着口水的白不留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周围有人接近,依然沉睡的他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痴傻的笑容。
远处,有一人低语道:“老大,一个人,一匹马,马背上有货物,而且那小子怀里的那把剑看起来价值不菲,应该是个好宝贝!”
那被叫做老大的人尖声一笑,做了一个一把抓的手势,那人顿时明白,对着四周围着的人们挥了挥手,一群人瞬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加速围了上去。
能在野外山林中做这种半夜摸黑勾当的,除了山贼强盗,也就没有了其他什么人,只不过虽然说他们是一群人,可是满打满算也不过只有十几个人罢了,手上拿着的刀剑棍棒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估计都没怎么见过血,就是吓唬吓唬人。
领头的老大手上提着的刀看样子好像都没有开刃,不过还是被他紧紧地攥在手上,看样子就好像怕被人给抢劫了一般,刀虽然看起来有点丢分,不过这老大的长相却是是一幅山贼模样,最起码山贼最具有象征性的刀疤那是有的,不但有而且很长,似乎在山贼界里没有刀疤都混不下去,而且刀疤越长资历越高,这一点究竟是不是这样,我们不得而知。
老大带着自己仅有的十几人围住了白不留,见到弟兄们都将眼前的小子围了起来,老大看了身边一个人一眼,那人便站出来,提着手中都已经结了一层霜眼看着就要被冰冻住的长剑,给自己鼓了一口气,然后大声吼道:“此地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打劫!”
喊完,森林中一棵树的树顶上,一大片积雪被他的开场白给震了下来,除了那片被震下来的积雪,回答他的只有白不留一声巨大的呼噜声,就连旁边的马儿也只是“哼哧”了一声,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十几人面面相觑,老大恶狠狠的看着白不留,决定亲自上阵,走上前两步,提着手中和先前那喊话的小弟差不多一样的大刀,拍了拍白不留了脸,白不留只觉得自己的脸上一片冰凉,刺骨的寒冷让他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哆嗦,然后便直接坐了起来。
睡眼朦胧的看着四周,还没反应过来的他只觉得灰蒙蒙一片,裹了裹衣服就打算继续睡下去,就在这时,一声大喝在自己的身边传来,依旧是那句开场白。白不留愣了一愣,然后揉了揉眼睛抬起头看了看,只见自己四周正围着十几人,人人手上都提着家伙什,刀枪棍棒个个不一样,更是有一把刀距离自己的脸只有不到一只手掌的距离,白不留顿时睡意无。
不过没有十几个山贼想象中的,白不留会哇哇大叫跪地求饶的景象,只见这厮很是淡定,面对自己的这般处境只是眨巴眨巴了眼睛,然后一脸不明所以的问道:“你们这是?”
“山贼!没看出来?!”当首的老大晃了晃手中结了霜的刀,恶狠狠的说道。
白不留闻言,果真的将他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一脸嫌弃的点了点头,这一举动让众位山贼都觉得很没有面子,顿时一个个脸色都因沉了下来,像装作一副更加凶狠的样子,殊不知这样看上去更是色厉内荏。
老大提着刀指着白不留恶狠狠的说道:“少废话!有什么东西都赶紧交出来!大冬天的,大爷们没有闲工夫陪你闲玩!”
身边的小弟们也都应和着,让他赶紧把东西交出来。
白不留连忙懒懒的说道:“我这儿就这点东西,除了马背上的货物之外,你们还看上什么就自己拿吧。”
老大看了一眼那匹马的马背两边,拖着的箱子顶多撑死也就能放下一坛酒两尺布,能有什么好东西?眼珠一转,突然将目光锁定在了白不留怀中抱着的长剑上,不得不说,白不留浑身上下唯一能拿得出来的就是这把剑了,这把剑的剑鞘呈紫色,上有纹路以及一幅日月图,看上去淡雅之中又添着一丝大气磅礴,尤其是在有着风雪的沾染下更是添上了一份沧桑,单单看着这柄剑的剑鞘,哪怕是不识货的人也都能看得出来,此间绝非凡品。
“小子!将你怀中的那把剑交出来!否则,嘿嘿……”当首的老大边说着,便掂了掂自己手中的刀,脸上挂着带有着恐吓意味的笑容,不过他却没法又发现,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白不留眼中闪过的那一丝凌厉的杀意。
“除了这把剑和马背上的货物,其他的东西你们都可以拿走。”白不留淡淡的说道,语气中的冷漠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不过眼前的十几个山贼哪里管的上你是冷漠还是热情?只是见到他这般掩饰和护着怀中的那把长剑,顿时心里的猜测更加确定,心中的好奇和看着那把剑的神色更加的兴奋。那种眼神就像是几十年的单身汉看到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一般,两只眼珠子就快要跑出来贴在剑鞘上。
为首的老大早已迫不及待,说话言语之中已经带着一丝不可压抑的迫不及待,提着刀对白不留说道:“小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识相的就乖乖把那把剑给爷爷递过来!否则一会儿爷爷硬抢到手,就用你的这把剑了结了你!自己死在自己的剑下,这种场面爷爷可是无比期待啊!”
周围的十几个喽啰们也都跟着起哄,让白不留乖乖的把剑拿来,白不留默不作声,整个人沉默不语,低着头,谁也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已是一片阴冷。
“你说,你要抢我的剑,还要用我的剑结果了我的命?”白不留的声音很是平静,轻声地问道
老大肆意的狂笑一声,说道:“没错!害怕了的话就赶紧给爷爷把剑交出来!否则的话,刚才爷爷所说,就是你小子的下场!”
白不留深色淡漠。
“那就来试试看。”
老大眼睛一瞪,看着眼前这不怕死的家伙,对周围十几人大声道:“小的们!把这小子的剑抢过来!老子要用他自己的剑剁了他!上!”
十几人提着各自的刀枪棍棒全朝着白不留扑去,而后者只是抬起头,对着他们笑了笑,老大看着自己眼前的这张笑脸心中突然觉得一阵寒冷,这个笑容,像是地狱中的魔鬼一般,带着死亡的阴冷……
第二天一大早,白不留被太阳的光亮闪了闪,不自觉的睁开了眼,看着天上明媚的阳光,感叹道:“今天是一个好天气啊……”
紧接着,从地上翻身而起,解了拴着那匹老马的缰绳,继续牵着绳,嘴里哼着自己胡乱变成的调调,迎着太阳满脸舒适的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行去。
在他离开之后,林中猛然间刮起了一阵风,轻轻的将地上的一层新雪拂开,一片血红,惊心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