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京株洲查雨寒
煮酒2019-02-07 11:144,546

  庄严肃穆的佛堂里灯火昏红。萧夫人一身素衣,双目微闭,坐在蒲团上,手持念珠,口中振振有词的念着《金刚经》。

  敞开的木门外,月白风清,翠竹阴阴。菊花林里的菊花风姿绚烂,像是锦簇妖娆的白色焰火。

  北方的帝都已经进入草木萧疏的深秋季节,这里却还是凉风习习,夜里的气候宜人,空气中带着菊花的幽香。

  曹少京轻手蹑脚的走进了佛堂。坐在了母亲身边的蒲团上。他看着慈祥的母亲,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萧夫人缓缓的睁开眼睛,看了看儿子,发现他的眉宇间充满了阴凝晦暗,便问:“少京,何事让你这般纠结?”

  曹少京叹道:“母亲,你说我们娘俩搬来这里也就算了,现在儿子也好不容易习惯了这风平浪静,与世无争的生活,可你为何非得让我去当这什么狗屁神月门的分舵主,这不是自掉身价吗?如果被父亲泉下有知,说不定他会······”

  萧夫人微阖双眸,轻声问道:“会怎样?”

  曹少京无奈道:“说不定会气的从棺材里跳出来,说我有辱门风。”

  萧夫人笑了笑,道:“你父亲不会。”

  曹少京问:“为什么?”

  萧夫人轻叹一声,道:“如今你父亲不在了,朝廷局势已经变得纷乱复杂,太子虽然被废,景王和历王都仗着背后势力跳出来争夺储君之位,但是大权却落在了皇帝的手里,虽然皇帝什么都不干,可他却是个聪明绝顶的君王,这二十年来,他一直都被你父亲压制着,你难道以为他不恨你的父亲?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都那般心狠手辣,更何况是一个外人?他之所以到现在没有铲除我们,只是因为时机未到罢了。”

  “母亲啊,你总是说时机未到,搞得儿子每当想到母亲说的这番话,心里总是七上八下,忐忑难安,”曹少京有些不耐烦的说,“依我看,是母亲太杞人忧天了吧?”

  萧夫人白了一眼曹少京,叹息道:“你知道我和你父亲当初为什么不让你留在京城吗?”

  曹少京问:“为什么?”

  萧夫人用手指的指尖猛地戳向曹少京的额头,将儿子推得仰面倒下,看着他痛苦的摸着额头说哎呦,狠狠道:“就因为你是个不成器的家伙!”

  曹少京一脸的委屈,道:“我怎么不成器了嘛?”

  萧夫人又是一声叹息,道:“你知道太子为何被废吗?”

  曹少京爬回了蒲团,道:“那不是因为他太自以为是吗?”

  萧夫人反问道:“你难道不是吗?”

  曹少京皱了皱眉,沉默了下去。

  萧夫人垂下眼帘,喃喃道:“自古以来,每一个成大事者都必须做到能屈能伸,可是像你和那个落难的废太子呢?你们自幼养尊处优,容不得别人说你们半点不是,把自己看的高贵的不得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越是这样,皇帝越是对你忌惮的很,不管你能不能成事,没有人可以容忍一个败军之将还能如此猖狂。”

  曹少京委屈道:“我现在哪里有猖狂嘛,在说了,就算是我自命不凡,皇帝他也看不到啊?”

  萧夫人摇摇头,反问道:“神月门不过是一个特务组织,如今皇帝为何要在全国建立分舵,你可想过没有?”

  曹少京不屑道:“可笑,难道他是为了盯着我们曹家吗?”

  萧夫人道:“盯着曹家,那是必然的,不过只是一部分而已,他要做的事,是盯着整个朝廷,只有这样,他才能巩固他的皇权。”

  曹少京冷笑了一声,恨恨道:“原来杞人忧天的不是母亲,而是皇帝。他愿意盯着就盯着,为什么非要让我去担任这和县令一般大小的分舵主,他难道不知道他现在已经封了我做魏王?这不是摆明在羞辱我吗?”

  萧夫人盯着儿子,缓缓道:“他就是想要羞辱你,就看看你接受不接受。”

  曹少京道:“接受又怎样?不接受又怎样?”

  萧夫人道:“接受了,就意味着他从此可能会放过我们曹家,你若是不接受,他一定会认为你仍心存不甘,有谋反之心。”

  曹少京苦笑道:“这就是母亲所说的要我做到能屈能伸吗?”

  萧夫人点了点头。

  “不过,”萧夫人接着道,“你现在做了这芝麻绿豆的分舵主也好,你可以有足够的人手去调查一个人。”

  曹少京的眉头一皱,道:“谁?”

  “萧雨寒。”

  “就是那个用了一年半时间就平定了北疆的太子党成员萧雨寒?”

  萧夫人点了点头,道:“那个人自称是来自我们株洲的一个孤儿,可是我不相信,时势造英雄,他的背后一定藏着很深的秘密。”

  曹少京蹙眉道:“为什么要调查他?”

  萧夫人道:“因为他现在投靠了冷轩,这件事,也是冷轩让你去背地里调查的。”

  曹少京道:“冷轩?”

  “不错。”

  曹少京疑讶道:“冷轩为什么要调查萧雨寒?”

  “因为,”萧夫人道,“现在那个萧雨寒投靠了冷轩。”

  曹少京更加吃惊了,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萧夫人叹道:“你整天在外面东跑西逛,哪里有闲心坐下来陪你的母亲说说话?冷轩每次托人来看望咱们母子,你又有几时在场?还不是在外面胡吃海喝,花天酒地?”

  曹少京惭愧的低下了头。

  萧夫人的眸光中忧虑之色隐现,缓缓道,“冷轩一直都是你父亲的心腹,不过现在皇帝也把他当做了心腹,姑且不论那是不是在利用他。且说自从我们曹家退出朝廷后,已经没有什么官员在来探望我们这对困难的母子,就连本地的那些地方官都对我们避而不见,只有冷轩仍然对我们曹家还有你这个魏王给予一些照顾,隔三差五就派人送来一些礼物,但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冷轩现在仍然把我们曹家当做自己人。”

  她沉吟片刻,接着道:“他现在也不能抛弃我们母子,就算是整个天下与我们曹家为敌,他冷轩也是万万不能的。因为他有太多的把柄握在我们的手里,我们若是逃不过皇帝的赶尽杀绝,他冷轩也不能独善其身。”

  “母亲所言极是!”曹少京得意的笑了笑。

  萧夫人看着儿子,不知为何,眼眸中的失落之情愈发的浓郁起来……

  帝都。萧府。

  秋夜已深。夜穹中星月交辉,白云朵朵。

  庭院里的树影婆娑。萧瑟清冷的夜风吹过,落下了几片枯黄的秋叶。

  阁楼下,木门前的台阶上。月婷依偎在雨寒的怀里,静静地听他讲着过去的故事。

  ――“在我拜师以前,师傅总是对我若即若离,因为当时我和那几个异性兄弟年纪都还小,他们对我总是抱着几分敌意,所以有一些不友善,师傅可怜我,教了我一些防身术。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教我一些别的了。不过我那个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恶魔。师傅越是对我若即若离,我越是觉得他就是可以帮我为父亲报仇的那个人。”

  说到这里,月婷惊讶不已的瞪大了眼睛,柔声道:“你说你……变成了恶魔?”

  雨寒笑了笑,道:“没错,就是恶魔。”

  月婷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道:“你不会是在贬低你自己吧?”

  雨寒的目光飘向树梢之上的那半轮弯月,苦笑道:“一个人若是有了仇恨之心,真的是有可能变成恶魔的。”

  ――“父亲被奸人陷害致死,母亲带着我颠沛流离,寄人篱下,受尽了别人的冷眼相待……”

  他看向月婷,接着道:“你说我会不会有仇恨之心?”

  月婷道:“这很正常。换作是我,也会受不了的。可是你为什么会说自己是恶魔呢?”

  “因为……”雨寒沉吟道,“好多对你不好的人和事情一下子都朝你扑过来,你真的会应顾不暇,如果超出了你的承受能力范围之内,你甚至有可能会被逼疯。所以……”

  月婷问:“所以什么?”

  雨寒苦笑一声,道:“所以那时候,每当有人对我有那么一点点敌意,我就会把他们当做仇人。”

  月婷叹道:“这就是你和你那几个异性兄弟之间的隔阂会越来越深的缘故吧?”

  雨寒点了点头,不免油然叹息一声,黯然道:“其实我们兄弟之间本来是可以和平共处的,是我没有给自己这样的机会。所以在那几年,因为我的偏执,给母亲带来了很大的麻烦,现在想来,我还真是不孝子呢。”

  月婷道:“如果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可以回到过去,你会怎么做?”

  雨寒迟疑了一会儿,缓缓道:“如果我选择和我那几个兄弟和平共处,我又怎么会遇到我师父呢?”

  “你还是选择了报仇,”月婷看着他,道:“如果当初你选择了做一个孝敬母亲,和兄弟和平共处的好孩子,那就说明你放弃了为你父亲报仇,你也不会因缘巧合遇到叔伯牙,当然你现在也不会遇到我了。”

  雨寒点了点头,笑了笑,道:“你说得对,如果不是这样,我又怎么会遇到你呢?”

  月婷挑起一只秀眉,娇嗔道:“那你想不想遇到我呢?”

  雨寒轻轻将她拥入怀里,用怜惜的目光看着她,“当然想,傻人有傻福嘛!”

  月婷推开他,一脸不悦道:“你哪里傻了,如果你是个大傻子,那我是什么?”

  雨寒风趣道:“那你就是二傻子。”

  月婷转过脸去,嗔怒道:“不想理你了。”

  雨寒苦笑着摇摇头,蹙眉道:“我说我傻,是因为我到现在才明白,原来我这些年,其实一直都在被我的师傅利用。”

  月婷瞪大了眼睛。她选择静静地听雨寒说下去。

  雨寒黯然道:“其实师傅他老人家这些年来,一直都在等待着一个合适的人出现,可以帮助他完成复仇大业。他之前三番两次拒绝我,不想收我为徒,其实不过是在考验我,他想看看我究竟有没有决心去做他的接班人。”

  ——“在他正式收我为徒的那天起,他和我签了一个协议,在那个拜师协议中,他不让我为他报仇,也不让我为父亲报仇,还不让我问这是为什么,如果违反了,我就要自断双指。”

  雨寒眯起眼睛,看向月婷,道:“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月婷秀眉微蹙,道:“你师父好奇怪啊。”

  雨寒摇头苦笑,道:“一点都不奇怪,因为他想让我自己去找原因。”

  月婷道:“自己去找?”

  雨寒道:“对,自己去找,凭借着他故意给我留下的一些蛛丝马迹,让我去找这其中的原因。”

  月婷道:“那你找到了吗?”

  雨寒点了点头,道:“找到了。”

  月婷追问道:“你是怎么找到的?在哪里?”

  雨寒的目光飘向远方辽阔而苍茫的夜穹,缓缓道:“在他那张被烈火毁容后的脸上。在他的凋零十二剑里,在他的日常生活起居的地方,在他的那间森林深处的密室里。”

  ——“他的脸是被仇人毁掉的,所以在他的剑法中有很多招式都是残忍无情,充满毁天灭地的仇恨力量。在他居住的地方,还有他以前的画像,他原本就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在他那间不为人知的密室里,珍藏着很多竹简,都是他在闲暇之余自己做成的,然后,他在上面记录了有关大晟帝国的崛起,兴衰,以及如何被奸人当道,人心如何堕落,变得为了自己的权益不惜用他人的尸骨做梯,变成茹毛饮血的恶魔。”

  雨寒笑了笑,有道:“以人为镜,可以明白自己的不足之处,如果当初我没有看到他的那些遗作,说不定现在的我就会变得和叔行健,叔保京,还有帝都四君子一样,变成一个唯利是图的恶魔。”

  月婷用怜爱的眼神看着这个年纪不大,却充满沧桑的男人,道:“你的师傅太有心机了,可是······”

  雨寒道:“可是什么?”

  月婷道:“可是他为什么既然期盼你为他报仇,完成他肃清朝野的梦想,又要让你如果背弃这份契约,就要自毁双指呢?”

  雨寒垂下眼帘,看向自己手指上的那一圈疤痕,道:“那是因为······他想让我明白一个道理。”

  月婷问:“什么道理?”

  雨寒道:“只要你做的事情是对的,那么······”

  他缓缓看向月婷,接着道:“任何人你其实都可以背叛。”

  月婷的脸色瞬间暗淡下来,她似乎从雨寒的这种奇怪的想法中,预示到了某种不祥。

  “有时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雨寒喃喃道……

继续阅读:第二章 曼云离间伤月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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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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