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君淡然一笑,道:“在微臣回答殿下之前,殿下能不能先回答微臣一个问题?”
辛铭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彻底沉默了下来,他不明白炎君为什么会如此无所忌惮的反问他这个太子。但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你说。”
“不知殿下为何三番两次避开微臣,不肯相见,即便相见也不过是敷衍而过,而且对女刺客暗杀殿下这件事毫不在意?”
辛铭注意到,炎君提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神也变得尤为诡异起来。
这种诡异的眼神,让他想到了他的那位好朋友。他似乎在炎君的身上,看到了那位好朋友的影子。
难道炎君会是第二个萧雨寒不成?
但是,辛铭绝不会向第一次见到雨寒那样,对其倾囊相授,无所保留。因为辛铭知道这是不可取的。辛铭是一个不断的在失败中摸爬滚打,寻找经验的人。
坦白说,上次在寒山寺与雨寒交谈的时候,幸亏那个人是萧雨寒,而不是别的什么人。倘若对方真的如同雨寒所说,为了高官厚禄,而跑去“帝都四君子”那里出卖他呢?到时他又该如何应对?
知人知面不知心。在炎君那副大义凛然,洞察秋毫的外表下,说不定隐藏的就是一个贪名逐利的狼子野心。
辛铭他不能不防。
所以,辛铭反问他,“那么本宫……都已经这样对你了,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太子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微臣也也微臣必须要做的事情,微臣不怕太子多心,但求无愧于心,既然如今身为大理寺少卿,就应该秉公执法, ,”炎君颔首道,“纵然千难万阻,刀山火海又如何?”
辛铭微眯起了眼睛,他觉得炎君这话说的有些太过于冠冕堂皇了。一般来说,敢于说这种话的人,只有三种人,一种是吹大法螺的,一种是虚伪的政客,第三种人,就是一条热血好汉了。
炎君又会是哪一种人?
辛铭又问:“那你觉得我为何躲着你?”
“做臣下的,”炎君冷笑道,“又怎么会擅自揣摩上意?”
“但说无妨。”辛铭冷冷道,“少卿是个绝顶聪明之人,现在,这里就你我二人,少卿心里是怎样想的,就怎样说出来,本宫是不会怪你的。”
“殿下此言当真?”
“当真。”
“好。”
炎君道:“依臣下来看,殿下之所以三番两次避开臣下,大概是因为不想让东宫遇刺案水落石出吧?”
辛铭凝眉道:“为何?”
炎君冷冷道:“其实殿下早已明白这是一场关乎曹王两家的政治暗杀,即便是查清楚了真相,也必定会有无数的假相来替代真相,因为如今朝廷上下,无人可以撼动所谓的‘帝都四君子’,到时只怕曹王两家会加快谋逆东宫的步伐!”
辛铭怒道:“口出狂言,你大胆!”
被炎君的直言以对直接戳中了自己的短处,辛铭只感到情以何堪……
炎君颔首谢罪,跪倒在地。再也不说只字片语。
“你起来,”辛铭随即叹道,“少卿啊,你可知道本宫之所以对你不理不睬,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你。”
、“因为······”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悲凉起来,“因为现在任何人靠近本宫,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炎君起身抬眼看着辛铭,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感动,“微臣明白。”
“所以本宫,”辛铭看着他,又道:“方才在这深更半夜将你召唤到这僻静无人的寒山寺里,其目的,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如果真的被本宫的那些政敌知道了,恐怕你日后的仕途会更加艰难,搞不好就会有性命之忧!他们的那些恐怖手段,相信少卿也是略有耳闻吧?”
“那不知殿下想过没有,”炎君的眼神变得炙热起来,“微臣近些天来到处寻找殿下,殿下的政敌说不定早就已经知道了?”
“想过,”辛铭道,“不过只要我们没有被他们发现什么实质性的接触,少卿就会很安全。”
“如果微臣告诉殿下,”炎君道,“微臣这些天以来之所以在帝都打着寻找殿下的旗号四处奔走,恰似那无头苍蝇一般,其目的只是为了迷惑太子的政敌,让他们觉得我还是什么也没有查到,所以只能围绕着太子这条线索查找,不知道殿下还会不会觉得,和臣下相见,有必要遮掩,躲藏呢?”
辛铭叹道:“倘若是这样,那就完全没必要了。”
他是何等聪明之人,难道会听不出炎君的弦外之音?
此刻,他的心里已经忍不住暗自窃喜起来,因为眼前的这个夏炎君非但是一条好汉,而且还是一位虚怀若谷的智者。
他看人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微臣也觉得完全没必要。”炎君的这句话饱含了埋怨之意。
他想起了这天傍晚时分,和辛铭在苏阳胡同附近相遇,辛铭告诉风尘仆仆的他,两个时辰后在这离家甚远且废弃已久的寒山寺相遇,他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有时候光明正大,并不代表心里没有鬼。因为光明正大本身也是一种假相。可是有时候欲掩人耳目,遮遮掩掩,倘若真的被有心之人发现了,反而会不妙。
“你的意思是不是,”辛铭问,“其实你早已掌握了女刺客行刺本宫的证据?”
“殿下英明。”炎君肃然道。
“好了,你我之间此后再也不需要客套了,”辛铭叹道,“让我们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上,即是,你现在找本宫,究竟是何本意?”
“很简单,”炎君道,“微臣是要来向殿下借兵的。”
“借兵?”辛铭锁紧了眉毛,“什么意思?”
炎君道:“敢问殿下,微臣如今早已知道太虚门是培养杀手死士的地方,单凭大理寺的能力想必是无法让太虚门伏法的,殿下说对不对?”
“太虚门里皆是武林高手,是江湖流派中的佼佼者,”辛铭道,“这当然不可能了。”
炎君道:“那可否将这件事如实上奏给朝廷,让朝廷定夺?”
“不行,”辛铭摇头道,“倘若这样一来,本宫的那些政敌们,势必会颠倒黑白,谎称炎君是在诬陷太虚门,到时只怕炎君的清白和性命也会朝不保夕。”
炎君道:“所以微臣才斗胆向殿下借兵。”
辛铭瞪大了眼睛,“向本宫借兵?”
“是的。”
辛铭苦笑道:“少卿,本宫的兵何在?”
炎君淡淡道:“殿下难道忘了,当年叔太尉率领的天山剑派,一向对大晟天下忠心耿耿吗?”
辛铭点了点头,“少卿的确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智者。”
炎君道:“殿下必定早已想到了微臣会这样说吧。”
“嗯,”辛铭沉思道,“不过本宫现在最好奇的就是,少卿是如何查到礼部的宫廷御用歌舞伎的名单存在作弊的嫌疑?”
炎君沉思良久,才黯然叹道:“其实在微臣的府中,现在就有一位太虚门的女弟子,这也是微臣近些天才知道的事情。”
“你说什么?”辛铭的心头猛地一惊,“你的意思是,太虚门也在你的家里安插了死士?”
“是的,”炎君缓缓道,“这人的名字叫黎渊,是她自己亲口告诉我的。”
“她现在在什么地方?”辛铭问,“是不是在大理寺的牢房里,这人千万不能死,我们要留着她日后做指证太虚门的证人!”
“殿下不必担心,”炎君道,“她现在就住在我的家里,并没有被关押进牢房。”
辛铭疑惑道:“一个死士,居然会亲口告诉你她是谁,你还让她住在你家里……”
炎君笑道:“如果没有黎渊,微臣现在说不定还在没日没夜的寻找殿下。”
“你且说来,”辛铭好奇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炎君回忆道:“自从太子东宫遇刺案发生了以后,女刺客黎烟的尸体便被送到了大理寺,微臣一方面命令仵作彻底检验黎烟的尸体,一方面还要处理别的政务案件,结果当天晚上,微臣便……忘记了回家。”
辛铭叹道:“好少卿!为国家鞠躬尽瘁,废寝忘食!本宫能遇上夏少卿,是本宫的福气,也是大晟王朝的幸运!”
他的这句话有另外一层意思。——他已经无需隐瞒他的野心,他要拉拢夏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