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铭左右环视众官员,见无人回答,便道:“父皇,可是那只用了一年时间便平定了北疆战事的萧雨寒?”
乾道帝频频点头,“啊对,就是他,就是他,人才啊,简直是人才!”
曹公玺看着这对一唱一和的父子,刹那间有种忍不住想要呕吐的感觉。
“现在他人呢,这北疆平定了都快两年了,怎么他还没有回京复命?”
辛铭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父皇,萧才子已经回京了,他现在就住在炎君的府上!”
“哦?”乾道帝问,“他怎么会在炎君那里?”
辛铭道:“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萧雨寒一年前回到京城后,迟迟得不到朝廷的指派,后来幸好遇到了夏大人。”
“哈哈哈……”乾道帝大笑,“这大概就是英雄之间,所谓的惺惺相惜吧!”
“不过,”乾道帝蹙眉道,“上次他斗志满满的来到这承德殿,朕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这次嘛,他无依无靠的回来,朕要给他一个惊喜,来弥补对他的亏欠,太子觉得呢?”
辛铭的眼睛亮了,“好!父皇英明!”
接下来,乾道帝册封了雨寒为大理寺少卿。
――马唯用了三十多年才打拼出来的职位,雨寒却只用了两年。
又有谁知道,这两年的时间,不过是马唯三十多年的一个精华缩影。
尔虞我诈,刀光剑影,九死一生,被冷落,被诬陷,被孤立,这应顾不暇的打击如同接踵而至的狂风骤雨,但是,他都挺了过来。
他接过这皇帝的恩赐,却并没有感慨什么,也没有显露出特别的高兴。
相反,他的心情很沉重。
辛铭和炎君看着闷闷不乐的他,都不太明白,他们这“铁三角”迎来了有史以来第一次真正漂亮的翻身仗,为什么雨寒的神情看上去却如此的淡然,而且隐隐透过几分失落。
他颔首低眉,像是一尊雕像般的怵在那里。
“雨寒,你怎么了?”辛铭问他。
雨寒抬头凝视着辛铭,反问道:“我今天之所以得了这官职,是因为你们放南经一马的缘故吧!”
辛铭瞪大眼睛,“啊?”
雨寒冷笑一声,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们为什么要选择帮助南经脱罪,因为你们早就明白南经是皇帝的心腹,如若不然,皇帝也不会把京城一些重要布防的职务全部交给南经,而这次,又给了他一个京兆府尹。”
他的脸色暗淡下来,接着道:“如果我猜的没错,我之所以入朝为官,应该是你们和皇帝之间达成的一种交易吧?”
炎君发觉雨寒的语气有些不正常,反问道:“雨寒,我们这样做,有何不好吗?南经若是出事了,恐怕皇帝的安全感也会随之消失,我和太子好不容易才说服了皇帝出山啊!”
雨寒“哼”了一声,“南经此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即便是他重要,我觉得你们也不应该放过他,因为他犯了罪,他早就是个与恶魔为伍的人了!”
辛铭刚想要反驳一些什么,雨寒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自从你们上次联手铲除了太虚门的死士,铲除了这暗杀之风,皇帝就应该出来主持政务了!我真的不知道,皇帝还在担心什么?为什么一直拖到了今天?为什么还需要南经这个败类!”
“雨寒!”炎君带着三分怒意,却又压低声音,道:“幸亏旁人没有在场,这里只有我们三人,若不然,你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必定是杀头之罪!”
“苍蝇满天飞,打死一只少一只,”雨寒讥讽道,“与恶魔为伍,早晚也势必会无法独善其身!”
“不错,南经的确是个败类,”辛铭冷笑一声,“早在二十年前,父皇刚刚登基为帝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败类了,可是这个帝国最大的败类,不是四君子,也不是南经,而是父皇,这些年,四君子做过的每一件事,难道父皇就可以超脱世外,独善其身吗?”
炎君看着这两个口出狂言的人,顿时大惊失色,额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可是雨寒,”辛铭又道,“我记得三年前你曾跟我说过,非常时期,当采用非常手段,难道你忘了吗?”
雨寒道:“那太虚门……”
他还没有说完,辛铭就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说现在帝都四君子豢养的死士都已经被铲除了,可为什么父皇还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呆在仙苑里修道。”
雨寒闭上了嘴。
辛铭长叹一声,接着道:“雨寒,还记不记得乾道十八年,你在刑部大牢,我有一个问题还没来得及回答你,若不是现在提到了父皇,恐怕我也会忘了告诉你这个答案。”
炎君叹道:“陛下是怕吓着雨寒吧?”
“咳咳……”辛铭笑了笑,点了点头,“以前呢,的确是害怕把雨寒吓跑了,所以才不敢告诉他呢!”
雨寒一头雾水的看着辛铭,忽然想到,两年前的那个冬天,在刑部大牢,辛铭的确还欠他一个问题。
那年的冬天,他被帝都四君子诬陷成南国奸细,但辛铭却告诉他,当今皇帝应该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奸细。
――他起初只当乾道帝虽然是个傀儡皇帝,但心如明镜,知道他是因为和太子交好所以才被四君子冤枉。
――可是辛铭却说,这里面隐藏着很大的内幕。他当时问辛铭,难道这也有黑幕,辛铭很认真的告诉他,的确有。但必须等他从北疆回来后在告诉他。
可是他回来后,反而把这件事忘记了,倒是去年有一次几个人在炎君府上喝酒的时候,辛铭问了他一个比较尴尬的问题。
――乾道十八年,西三桥下遇刺事件后,他怎么会躲开那里,搬去寒山寺那么偏僻的地方过夜?他是不是那时候就已经知道辛铭就是当今太子了?
雨寒和辛铭,炎君不一样,他对酒一向不上瘾,但是那天也好像有些喝高了,不免有些得意忘形的告诉辛铭,他的那些小聪明。
――白天,辛铭和金科皆身穿粗布麻衣,看上去,比他们这些贫穷的考生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这两个好心人却为他们这些贫寒考生拿来了救命的馒头。而后又突然遭到武艺非凡的刺客暗杀。
――那些刺客皆是一等一高手,这就意味着刺客背后的雇佣者非富即贵。可拥有这种身份的人又怎么会和两个贫寒之人过不去呢?这二人会不会借助乔装打扮来掩饰他们的真实身份?
――想到这里,他当然不可能留在西三桥下过夜了,这显然会给自己带来不小的麻烦。他救了辛铭不假,但他实在不想惹事。于是他来了寒山寺。
――可是辛铭和金科居然又在深更半夜到访了,而且这次大概是晚上的缘故,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他们换上了锦衣轻裘,甚是高贵。这就更让他怀疑他们的身份了。
――而后,他故意冷嘲热讽,才终于得知了,原来来者就是当今朝廷,那个看起来比他还要倒霉的太子。
那个时候,他的脑海中,的确有过想问问辛铭为什么乾道帝知道他不是南国奸细的内幕,不过后来就被抛之脑后了,因为他觉得内幕也不过是乾道帝是个心知肚明的老狐狸。
“雨寒,你可曾听说过南国的摄政王萧凉亭?”辛铭的面色忽然凝重了几分。
“萧凉亭?”雨寒皱眉道,“听说过,据说他是南国真正的掌舵人。他的侄儿萧邦定不过是个傀儡皇帝罢了。”
“没错,”辛铭黯然道,“那你可知道,萧凉亭在私底下,和曹王两家私交甚好这件事?”
“当然不知道,”雨寒很是吃惊,“他们怎么会和萧凉亭有交情?”
辛铭道:“早在前朝末年,南国的皇室就有了统一南北,挥师北上的打算,他们知道曹王两家在北方士人眼里地位举足轻重,而且又是富可敌国的豪门望族,所以便和他们两家采取了政治联姻。后来大晟建立起来之后,南国统一江山的幻想破灭,便和曹王两家断了关系,不过近些年来,萧凉亭突然和曹王两家取得了联系,又搞起了和他们皇室宗亲联姻那一套,这不良居心,实在叵测的很。”
他冷笑了一声,接着道:“正因为南国和曹王两家这层关系,所以父皇知道你绝不是奸细,你若是奸细的话,他们断然不会如此攻击你。”
――“所以,即便是现在四君子豢养的太虚门死士被全部歼灭了,但父皇一向胆小怕事惯了,他还是不敢正大光明的和曹王两家宣战。因为曹王两家的人一旦有什么不测,势必就会成为萧凉亭攻击大晟的借口。”
炎君苦笑道:“之前若不是我和太子在皇帝面前,说的天花乱坠,百般为他分析原因,提出用逐步蚕食的办法对付曹王两家,皇帝也不可能站出来答应主持大局。”
“是啊……”辛铭嗟叹道,“不过父皇还是很有一套的,略施小计,用了一个挑粪工就罢免了孙立痂的京兆府尹。”
炎君看着雨寒,叹道:“雨寒啊,你现在明白了吧,孙立痂一倒台,皇帝立马让南经兼任,这还不够清楚明白吗?皇帝只相信南经,若是南经被我们干掉了,皇帝是绝不会出山帮我们的。”
“不过,”辛铭忧心忡忡道,“现在大内侍卫是南纬当差,神月门,帝都巡防营,和京兆府尹都属南经管制,若是这兄弟二人背叛了父皇,整个大晟就会岌岌可危!”
说到这里,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我倒是愿意相信南家兄弟不会。”辛铭笑了笑,“父皇选择相信他,必然有相信他的道理。”
雨寒摇了摇头,本想说一些什么,不过想了一想,又沉默了下去……
――当年父亲萧林枫在调查北疆赈灾贪污案中,南经也是督军,萧林枫查出了南经的罪证,但最后却选择了放过南经一马,只因为南经是乾道帝的心腹,可是,后来南经又是亲自带兵搜查林府,亲手指证诬陷萧林枫贪污赃款的那个败类……
王子仁被抓的当天晚上,还在和新纳的小妾在卧房中贪杯交欢。
有生以来,他想过自己可能会患了重病死掉了,纵欲过度死掉了,或者被人直接暗杀了,却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被神月门的人抓起来。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水侍郎的情夫。
他的情夫是个戏子,――帝都有名的名角靳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