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半山谎言镇保京
煮酒2018-11-30 21:094,244

  若害人,或者自保,首先,你要学会骗人。

  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很擅长骗人的人。

  因为,他这一辈子骗的人,实在太多了。

  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的异性兄弟,他的师傅,谎话对于他这种人来说,简直是信手拈来,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他绝不会因为说谎而面红耳赤,或者感到心灵上的不安。

  倒不如说,他已经习惯了,麻木了,无所谓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有他那样可怜的遭遇呢?

  这天赐的大恨,让他痛苦,让他无助,也让他生不如死。他执着着,追求着,反抗着,皆是源于仇恨。

  他不但恨他的那些仇人。

  他也恨他的父母,恨他的师傅,他恨他们为什么不让他为他们复仇,要让他背负上这不忠不孝的骂名。

  他们或许期待他可以苟活于世,平安一生。可是,若转换一下立场,他们是否可以做到?

  所以,他背叛了他们。

  一个人,若是连至亲之人都可以背叛,那么,他就会变成一个非常可怕的人。可想而知,对于他来说,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不能背叛的?

  有。

  那就是良知。

  浊江孤影逆水寒,泣血枕戈战沧浪。

  天地不容忤逆子,心安即是吾之乡。

  却说雨寒深夜来了,又走后,邱半山犯开了踌躇。

  雨寒居然要他配合他演一场戏。可是他哪里会什么演戏呢?

  他不是一个像雨寒的师傅叔伯牙那样的好人,也不是像叔保京和叔邢健那样为了成功不择手段,为了自保,不惜毁掉同门师弟那样的坏人。

  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坦白说,在他的心里,只有大局。

  所以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时候需要隐忍,什么时候不需要,什么时候该保持缄口不言,什么时候需要畅所欲言。

  可是,为了大局,让他去配合雨寒,用堂而皇之的谎言去伪装雨寒的真实来历,他还是觉得自己未必办得到。

  别看叔保京平时对他和蔼有加,就像是一个老好人,可倘若万一出现什么破绽,毋庸置疑的是,叔保京一定会让他死的很难看。

  不过,雨寒之前的那一番妄自揣摩,妄自考虑应对之策的言论,是否就真的是神机妙算,未卜先知吗?

  他只希望不是。

  然而,结果偏偏――是。

  天明之后,他进了将军府,然后就看见雨寒被五花大绑,吊在了一颗叶子凋零殆尽的古木上,叔保京手持皮鞭,一鞭一鞭的抽打着雨寒。

  寒风萧瑟中,雨寒一身血淋淋的灰衣,紧闭双眼,咬紧牙关,他不哭,不悲,不喊,也不说一句话,任由那皮鞭,像是发了疯的毒蛇般,鞭笞在他的身体上。

  邱半山的鼻子一酸,险些掉落下几颗泪水,他匆匆赶过去,“将军,为何如此对待萧才子?”

  叔保京止鞭,冷冷地看着雨寒,“为何?半山,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邱半山一脸茫然。

  叔保京冷“哼”一声,“你难道不知道他是我天山败类叔伯牙的孽徒吗?”

  “叔伯牙的孽徒?”

  邱半山若有所思之际,忽然听到雨寒传来一阵凄厉的笑声,和叔保京一同看去,只见雨寒挣扎在半空中,前仰后翻的笑容中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混账!”叔保京扬鞭,那长鞭如同长了眼睛一般,蜿蜒伸向半空,绕了个弯,准确无误的落在了雨寒的脸上。

  瞬间,雨寒的脸上多了一道殷红的血痕,同时,他也止住了笑声,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叔保京,眼神中饱含了无法遏制的愤怒与仇恨!

  “将军快住手!”邱半山焦急道,“将军错了,他怎么会是那人的孽徒呢?”

  叔保京愤恨道:“不信你问他!”

  邱半山看向雨寒,雨寒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邱半山,“邱将军,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卑鄙的小人!”

  “大胆!”邱半山怒斥道,“当日我在朝廷力排众议,救你脱离险境,你今天竟然口出狂言,说我是小人,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他红着眼睛,夺过叔保京手里的厉鞭,上前几步,眼神尤为悲悯的看着雨寒,咬了咬牙,一鞭挥出, 抽在了雨寒的胸口上。

  “你的手······”叔保京垂下眼睛,盯着邱半山握紧皮鞭的那只右手,“为什么会抖?”

  想这邱半山,浴血疆场二十年,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更何况是这只杀人的手,可现在却好似不受意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

  叔保京微眯起了眼睛······

  邱半山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

  “还真是让人生气啊!枉我对他厚爱有加,没想到他居然说我是小人,”邱半山叹息一声,又道:“主帅,你是怎么知道他是那······朝廷钦犯的逆徒的?”

  叔保京用鄙夷的眼神看着雨寒,“今天早上,我和他一起用餐,之后在闲聊中我问他当日在烟赤城中,到底用了什么绝技,竟然可以在一招之内枪挑七八个敌人,你猜,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是怎么回答的?”邱半山问。

  “他一开始说是他自己自创的。”叔保京瞧着邱半山,讥讽道,“你信吗?”

  邱半山摇头道:“自然不信。”

  “我也不信,”叔保京笑了,“后来我问他师傅是谁,他告诉我说,他的师傅是一位遁世隐居的世外高人,他也不知道那人是谁。那人只是念在他是个可怜的流浪儿,所以便交给他武功。”

  他又看着邱半山,“你信吗?”

  邱半山叹道:“还是不信。”

  叔保京问:“为何不信?”

  邱半山道:“他的兵法经略又从何学来?难道也是那位世外高人传授的吗?”

  “后来我也是这样问他,”叔保京冷笑道,“他说没有错,的确是那世外高人传授的。”

  “然后呢?”

  “然后,我对他说,我有一位师弟,本质不坏,可是当年在一次从蛮夷手里夺回暮云城的战争中,因为急功近利,竟然怂恿我和师兄放火屠城,我和师兄一开始并不同意,可他和他的兵竟然私自跑去放火,可惜当我和我师兄赶到那里的时候,暮云城里已是一片汪洋大火, ”叔保京叹息一声,“半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你也在场,我说的对不对?”

  邱半山斜眼瞧了瞧悲愤不已的雨寒,颔首道:“是这样的。”

  “后来我问他,你那一招是不是跟你师父学的?他迟疑了很久,方才对我说,惭愧,那一招的确是跟他师傅学的,我又问他,他当真不知道那个人就是叔伯牙吗?这次他迟疑了更久。”

  叔保京接着道,“我为了攻破他的心理防线,只好先入为主,对他说,叔伯牙是我的同门师弟,长久以来,我们一直都亲如兄弟,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以为他死在了外面,却没想到他居然还会有个徒弟继承了他的衣钵。”

  “他呢,他怎么说?”

  “他见我已经认定他就是叔伯牙的弟子,这才叫了我一声——‘师伯’。”

  叔保京哈哈大笑起来,又突兀的止声道:“可笑,他也配叫我一声师伯吗?”

  他转身背对着雨寒,“半山,你说我怎么可以用朝廷钦犯的后代呢?这不是自取灭亡吗?当年我和师兄镇南将军为了撇清和叔伯牙的关系,在帝都四君子那帮子人的手里,颇费了一番周折,差点把自己搞得没命,那帮朋比为奸的君子们到处搜集证据,无所不用其极!只是为了连根铲除我们天山门人!好不容易风平浪静了,如今又冒出一个叔伯牙的嫡传弟子来,你说,我岂能容他!”

  “哎呀!”邱半山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拍脑门,恍悟道:“错了错了,主帅错了!”

  叔保京看着神色慌张的邱半山,“什么错了?”

  “我说他怎么今天说我是小人,还说我卑鄙无耻呢,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怎么回事儿?”

  邱半山大声道:“主帅有所不知,之前在烟赤城一战,我见他枪法怪异,也曾怀疑过他师承叔伯牙,末将也是害怕引火上身,所以一方面派了人去调查他的真实身份,一方面又开始面对面质问他这一身武艺,还有,这针对边疆的战事经略到底是和谁学的,放眼天下,能够集两者之长于一身者,也只有天山门人可以办得到,于是在我的苦苦追问下,他终于对我说了实话。”

  “那他是怎么说的?”

  “主帅,”邱半山凑近叔保京的身边,“还记得伍司农吗?”

  “伍司农?”

  叔保京眉头微蹙,“这人是个行走江湖的狂人,没有人知道他到底什么来历,只知道他是个武痴,到处挑战各门各派的武林高手,身手甚是了得,后来居然跑到朝廷来挑战我的恩师,即是,当朝太尉叔太平,师傅他老人家是何等身份,岂能和这种人动手,所以指派了我师弟叔伯牙前去应战,结果,叔伯牙用他的‘凋零十二剑’,只和那狂人斗了五十个回合,就把那狂人战败。

  然后这狂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潜心修行了几年,出来后便又开始找叔伯牙决斗,可是那时候叔伯牙早已犯下滔天大罪,流亡江湖下落不明,这伍司农无奈之下,只好去天山惹是生非,杀了天山弟子,并以此来逼迫叔伯牙现身,可也因此和天山剑派结下了深仇大恨!不过后来他就莫名其妙的销声匿迹了。”

  他转眼看向邱半山,问:“你怎么会提起他?”

  邱半山看向寒风中的雨寒,叹道:“这位萧才子,正是那狂人伍司农唯一的弟子。”

  “啊?你说什么?”叔保京的额头险些拧了一个疙瘩,“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亲口说他是叔伯牙······”

  “主帅请听我把话说完,”邱半山笑了笑,“因为伍司农行为卑鄙,任意妄为,滥杀无辜的天山弟子,后来引得叔伯牙果然现身了,而且,在和伍司农的决斗中,还杀死了他。作为伍司农唯一的嫡传弟子,萧雨寒当然要为他师傅报仇,可他当时连他师傅都打不过,又谈什么报仇?”

  “就这样又过了三年,萧雨寒自认为精进了不少,于是跑去找叔伯牙报仇,然而,他却再也没能见到叔伯牙,倒是在他的住处找到了叔伯牙留存下来的一些书籍,这其中就包括叔保京的武学秘籍和一些兵法经略。”

  “这对于萧雨寒来说,自然是如获至宝,那些年他跟随伍司农流落江湖,过的是餐风露宿,食不果腹的日子,看到叔伯牙的遗物,他非常明白,一旦把那些兵法策略学有所成,日后必然会功名利禄,滚滚而来,再也不用过以前的日子。”

  “可惜啊可惜,”邱半山长叹一声,接着道,“刚刚来到帝都,就因为救了太子而得罪了帝都四君子,后来被迫坐上了囚车,来到了北疆,在烟赤城中,我见他竟然用了叔伯牙的绝技,经过我的百般追问,他终于对我道出了实情,可是我寻思着,伍司农毕竟是天山剑派的仇人,杀了那么多天山子弟,如果日后让主帅知道他是伍司农的弟子,主帅很有可能会容他不下,所以我让他撒谎,如果保不住自己的身份,就让他自称是叔伯牙的弟子,这样一来,主帅很有可能会念在同门的面子上对他网开一面。”

  “半山!”叔保京怒道,“你好糊涂啊!那伍司农虽然是我天山仇人,但毕竟是江湖草莽,可叔保京不一样,我虽然和他是师兄弟,但却不能为了保住他的后人而让太子的政敌抓住诋毁我们的把柄啊!”

  “是是是,我错了主帅,”邱半山连连点头,“快把萧雨寒放下来吧!”

  “放了他?”叔保京冷冷地瞧着邱半山,“他昨天夜里,去你那里做什么了?”

继续阅读:第三十六章 兵不厌诈风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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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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