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回忆里的“盛年”中,出现另一个自己和恩华的时候,金灿就已经想到那个推测了。
加上老黑在火车上给他讲述的,关于罗布泊和双鱼玉佩的故事。他就更笃定了这个想法。
“胖子,你是想说平行宇宙么?”
胖子神秘地点了点头。
“金爷,你旁门左道厉害,但是说到正经的,其实不如我。你想想,用量子力学来解释整个飞机都没了这种现象,实在太容易了。如果那是我们在另一个世界里经历的事,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有新闻出现呢?”
“就在我们身边,还有很多跟我们同时存在的世界。”
金灿赞同地看了一眼胖子。
“我们所见的世界是多维的,而平行世界,只是存在于跟我们不同的时间里。就好像一个个的时间存储器,每个存储器,都在演变着各自时间线上的宿命事件。你还记得,在火车上,贺南晴给师父出的那个主意,雷家的人登上火车,假装我们都不在火车上的时候,Steven抓狂地大喊它来了。它真的来了!”
胖子嗯了一声。
“也许这个它,是可以出入平行世界的方法,是某个契机,或者是某个可以引发这种契机的东西和人物。”
金灿没有再接胖子的话。
如果真的有平行世界存在,那么自两人从香格里拉出发到登上飞机,除了一个非常讨人厌烦的神神叨叨的老太太,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又是怎么进入到另一个世界的呢?
胖子看金灿不说话了,却嘿嘿一笑。
“不过,也不一定就是我们两想的那样。你看,那个Ella不是说了么,Steven系统是无比强大的!也有可能,他们就是能让一架飞机在我们的世界里消失不见!我一直在想,你那小舅子,怎么可能让我的背包凭空消失,又突然出现在另一个地方的。那也许是因为他进入了平行世界,又从另一个世界带回了我的背包。也有可能就是个戏法和魔术。那个狡猾无比的Steven,也许在用平行世界的幌子,上演着什么瞒天过海的计策也说不定啊。”
胖子这一句话,却使金灿突然想起了在飞机上的时候。那个他以为是恩华的副机长,非要让飞机加速降落,并兴奋非常地对他说它来了的情景。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也许我们都错了。飞机上,不全是Ella的幻术,有一段时间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也许它们真的发生了。火车,飞机……也许速度才是让它来了的前提条件,或者说,是进入平行世界的关键。”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就算有平行世界。”胖子耸了耸肩。“我们也拯救不了成千上万个平行世界里的灾难。就算我们想去救那一飞机的人,我们也找不到去那个世界的方法啊。”
金灿再次沉默了。
他跟小蜻蜓借来电筒,让胖子休息一下,自己则再次翻开了那熟悉又陌生的,恩华的和自己共同完成的日记。
胖子开始还想要跟金灿一起瞧瞧,可突然困意上来,鼾声大作。
金灿看着胖子睡得深沉的模样,微微一笑,心里琢磨着从前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爱说爱逗,嫉恶如仇,性格耿直,跟老黑一样么?
日记上的第三篇,又换成了金灿自己写的。
1918年 12月11日
今天是我出生以来,最最糟糕的一天。就快过年了。
每逢这个时候,新医和师父老黑都会出去,到各个地方照顾一下守艺者兄弟们,给他们带去这一年来他们辛苦赚的钱,和各个地方的特产好吃的。
每年这个时候,我和恩华也不用练功了。
我们就在家里帮妈妈准备年货,收拾房间。
今年,爸也出门了,这次没有带我。
难得一空,我们安排了满满的玩儿的计划。
第一次世界大战在上个月的今天结束。今年的5月,孙先生辞去了大元帅职务,鲁迅先生发表的《狂人日记》好看到让我爱不释手。我总觉得,我们的国家要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变化。恩华也是这样想的。
谈到全世界和我们国家的形势,我们总是兴奋地彻夜都说不完。我们两并不想好像师父和新医那样,与世隔绝,整天就学那些我们都不知道将来能做什么的功夫。
我想要参与到更多的事中,去帮助更多的人。
从小,我的梦想就是当一个超级英雄拯救世界,我要万众敬仰。最好是在所有人谈起我的时候,都会点着头说。“金灿,那个大英雄。要是没有他,就没有我们的今天啊!”
每次我说到这个的时候,恩华总是笑我。我越是一本正经,他就笑得越开心。
我师父老黑总说恩华心事重,城府深,脑袋里装满了事,跟个闷葫芦一样。让他学我天真烂漫,爱哭爱笑,真性情一点儿。可是,恩华在别人眼中是一言不发的闷葫芦,在我眼中却一直都是小时候那个天真的爱笑少年。
我每次看到他的笑容,就会觉得心里欢喜,就会继续使出浑身解数逗他开心,就为了看到他的笑。
恩华就是我的命。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换他一生的平安幸福。
在呼图壁认识我爸的人很多,多是崇敬和喜欢的。也由此喜欢我爸的两儿子,我和恩华。
今天,我们两去帮妈买面,一路大闹着走上小路。突然我看到了小路尽头处,狐狸和他的一帮兄弟。
狐狸这人,是呼图壁出了名儿的恶霸。
仗着他爸有点儿势力,在呼图壁无恶不作,无法无天。
他从小就学过功夫,身边也跟着一帮膀大腰圆,会功夫的人,无论年纪大小,都喊他师父。
我和恩华,从来都没有跟他交过手。因为我们要信守对师父的承诺,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我们的身份和本事。所以,我们见到他,通常就只有被他暴打一顿的份儿。
恩华很快也看到了狐狸,瘦弱的身体微微一抖,挡在了我的前面。高大又肥胖的狐狸,带着他的狐朋狗友走了过来,冷冷地一笑。
“啊呀,两位少爷今天这么有空,出来玩儿啊!恩华,上次被我踢断的那根肋骨,长好了没有,如果长好了,我今天就可以再踢断一次了。”
狐狸说到这里,放肆地大笑起来。他周围的那些打手,都识趣地围了上来,各个跃跃欲试,恨不得身先士卒,率先将我们两个打趴下给师父看看。
我低着脑袋,心说这次我说什么也要护住恩华,要断,也是我的肋骨!不就被打一顿么!
“我说,金灿!”狐狸贼眉鼠眼地看了四周一眼。
“你们家现在就你妈在吧!我可知道,你爸和老黑,新医,他们都不在!”
这一句话,把我和恩华吓了一大跳。
要知道,我师父和新医,在呼图壁都有另外的名字。狐狸是怎么知道这两个名字的。
狐狸说到这儿,突然又伸手从后面的背包里,掏出了一个巨大的猩猩头套,带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我不由自主地向后一退,我知道,那是我师父的头套,他行侠仗义的时候,都会带上他。
狐狸在头套里,瓮声瓮气地说。
“上个月,有人从我爸这里拿走了一万两银票。还留下一张条,说有人吃不上饭,借来应应急。”
狐狸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条,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看得清楚,那是我师父老黑的字。因为应急的急字,写的是错的。
可是我师父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让狐狸给端了底,头套都被人掳了去。
我刚要说话,恩华突然轻轻用胳膊肘拐了我一下。冷静地对狐狸说。
“你这什么破烂头套,你看那儿缝的乱七八糟,那是手艺人能缝出来的东西么?”
恩华这么一说,我仔细看过去,确实那头套儿有些粗糙,想必那不是我师父的头套,而是狐狸家是被偷了银票之后,有人描述了我师父当时的样子,他们自己做出一个来炸我们的。
可是,他们又怎么知道我师父和新医的名字的。
我看着狐狸手中晃动着的那张我师父留下的字条,心说这下坏了。他们今天这是有备而来,目的可不是为了踢断我们的肋骨那么简单了。
想到这里,我二话没说,拉起恩华的手就跑。
我们两跑得飞快,我已经不由自主用上了师父教的功夫,恩华发现不对,忙拉住我,让我放慢速度。
我扭头看着紧追不舍的狐狸那帮人,对他大声喊着,这都什么时候了,被他们抓住我们两还能有命么?命都没了,还在乎什么规矩。再说,他们都知道我们师父的真名了,能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么?你别迂腐到命都不要了罢!
恩华却突然向前推了我一把。自己停了下来。
“你走!我留下来纠缠住他们。守住规矩是我们的承诺。承诺两个字,比天还大!”
恩华果然不走了,我长叹了一口气,也停了下来。
因为,今天我们可不是被狐狸欺负一下那么简单了。狐狸这明白着是要找我们两报仇。
恩华看到我也停了,愤怒地皱起了眉。
“快走啊,你脑子有毛病么?去找人来啊。”
“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们说好了,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一起面对。同生共死,你可忘了!”我对恩华大喊,脚下轻轻滑动了一个姿势,摆开对战的步伐站到恩华身边。
恩华没有再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追上来的狐狸他们。
“两臭小子跑得还挺快。是什么本事,让你们跑这么快啊。”狐狸一点儿没喘,双手交叉放到胸前,眼睛轻蔑地看向比他矮一头的我们。
我心里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怎么都不能让恩华有事儿。想了又想,我突然举起了双手。
“行了行了,我招了!”
“金灿!”恩华突然瞪了我一眼,目光冷若两把尖刀。
我对他英雄一般决绝地一笑。
看着狐狸说。
“这头套我有一个。这字条是我留的。钱是我偷的!但我是借的,等我爸回来,我就能还……”
狐狸突然走上来,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
本来是可以躲避的,但是我没有。
当时只觉得半边脸都麻了,嘴里一股腥臭的味道涌出。因为狐狸是练过的,手劲儿特别大。我吐出嘴里的牙和一口血,继续说。“我说,有借有还,不至于这么大火气吧!”
狐狸冷笑了一声。“我们家银票都堆成山了,我可不在乎那么一点钱。你要用,直接拿就是。我想要知道的,是为什么你师父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太岁头上动土,我们家,是我爸用黄金万两,请我的道家师父等数人,用八卦太极阵建的。银库里更是机关重重。你师父怎么能来去自如的?你不用跟我装什么英雄好汉,告诉我这个原由,我就饶了你们两的狗命!否则……”
狐狸说到这儿,一把扯过恩华的胳膊,我听到咯噔一声,知道恩华的手臂被他生生拧断了。看着恩华痛得脸上流满豆大的汗珠。我心疼如刀搅过一般。
恩华却连哼都没哼一声,咬着牙对狐狸说。
“别听金灿胡说八道,他那么笨,怎么有本事做这事儿。是我偷的银票。我看巴图尔那食杂店都快经营不下去了,偷了送给他周转的。我之所以有那功夫,是因为我无意间在康家石门子岩画那里,看到了一本奇书。”
呼图壁的人,没有不知道这个岩画的。
其起源是清朝末年,有一康姓农民,到这野兽出没的深山荒野避难、居住,这里有一道豁开如阙的石门,两边石壁对出,宛如一扇无顶城门,若鬼斧,似天工,便有了“天山康家石门子”的称呼。
岩画距今三千多年,谁都不清楚那究竟画的是什么?神秘非常。想要参透岩画意义的人也是趋之若鹜,年复一年的研究揣度。
恩华想到用这个办法来搪塞狐狸,确实很聪明。
狐狸将信将疑地看着恩华。
“你小子要是骗我,打断你的两条狗腿。给我看看你的奇书!走!”
“我有个条件!”恩华看了我一眼。“让金灿走!奇书,是我一个人发现,一个人偷学的。除了我谁都不知道在哪儿。你知道我的个性,你要不放他走,我就立刻咬断自己的舌头!还有,我是用奇书上的方法藏的书,你们别以为,它就简单地在我干爸家里!”
恩华说到这里,已经用牙齿咬住了自己的舌头,鲜血从他嘴角渗了出来。
我看着恩华,眼泪流了满脸。从小跟他一起长大,我太了解他的用意了。
因为恩华说把钱给了巴图尔,狐狸一定会派人去巴图尔家找钱。师父和爸不在,巴图尔是唯一能帮我们两的人。
恩华说没有把书放到我家,是为了怕狐狸以后再去找我们麻烦。
他现在要放我走,就是做好死在狐狸手中的准备了。
可我怎么能让他死。
他的命就是我的命啊!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把心一横,用上守艺者的功夫,一步挪动到抓着恩华的狐狸面前,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了狐狸的胳膊反扭了一下,咯噔一声脆响,狐狸的一条胳膊被我就这样轻易地硬生生扭断了。
这一下,虽然报了他折断恩华胳膊的仇,可是也闯下了此生都无法弥补的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