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躲在窗棱下面的温清风泄气似的翻身进来,见萧宁那饿虎扑食的姿势,闪身一躲,跳到倾尘身后,让他当挡箭牌。
“风哥哥!你干嘛总躲着我!”萧宁叉腰怒瞪向他,眼神有怨怼,也有撒娇。
倾尘被她那记眼神瞪得起了鸡皮疙瘩,心想还是花素更可爱,那种个子小小的,眼神迷蒙又无辜的姑娘,才招人喜欢。
温清风伸出一只手,搭在倾尘肩上,竖在萧宁面前,以此警示要保持距离。
他探出头来,正色道:“安乐公主,我今日有要事在身,实在没空与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萧宁有丝受伤,但她的心可是百炼成钢。
她十分诚恳地问:“什么事?我能帮上忙吗?”
没等温清风回答,倾尘就已经歪过身子,从桌案上拿起两本丹药方面的书籍递给萧宁,道:“我们要找这种书。”
说完,他就重返书海中,不理会大人的爱恨纠葛。
“你看看,小孩子多懂事,安乐公主你、你得多读书知不知道……”温清风边说边往桌后挪,眼睛却像防狼一样盯着萧宁,只要她有扑上来的迹象,他就要往桌子底下钻。
萧宁翻了翻手里的书,又回头打量了一下倾月的脸色,她难得没有再纠缠温清风,而是坐到倾尘身边,乖乖地和他们一起筛选书籍。
至少,这样他才不会像躲瘟神一样逃避自己吧。
一连几日,萧宁都像晨昏定省一样到温府报道,初步筛选出数十本关于仙草炼丹的书,又十分细致地翻阅,寻找关于妃子笑的点点滴滴。
倾月翻了半日书,这会儿有点心不在焉,她支着下巴,眼神往萧宁那边飘,见她竟目不转睛地阅读典籍,没有分心去看身边的温清风。
这让倾月有点意外,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就在身边,萧宁得有多大决心才能如此专心致志。
似乎发现了什么,萧宁将书小心翼翼挪过去,用手指戳了戳温清风,同他一起小声交流,两人头抵头,谁都没有心猿意马。
倾月挑眉,挪开了目光。
他们都在努力,她却分心,这样实在不好。
“月姐姐,你是不是觉得不舒服?”
倾尘凑过来,眨巴眨巴眼问她。
自从那日见识了倾月毒发的痛苦,倾尘就一直留在她身边不肯离开,目光也像黏在她身上,只要她一有不对劲,少年就紧张得不行。
瞧他眼里的担忧都快溢出来了,倾月揉揉他的头顶,笑道:“没有不舒服,只是有点闷。”
“那我……”
“月姐姐你觉得闷?那过两天我带你出去玩吧!只有我们两个!”
萧宁截断倾尘的话,遭到一记埋怨的眼刀,她挑衅似的耸肩微笑,又怕倾月不答应,赶快爬上桌案,去拉倾月的胳膊。
“诶诶诶,我这书可都是宝贝,你趴桌上别给我压坏了。”
温清风对她趴桌子的不雅行为完全不吃惊,在他看来,安乐公主扮乖乖女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到极限了。
耐不住萧宁的软磨硬泡,倾月答应了一同出去游玩的请求。
萧宁雀跃不已,直言要给倾月一个惊喜。
又过了几日,这天晚膳过后,萧宁兴冲冲地把倾月拉出了门。
“你要带我去哪儿?大晚上的还穿成这样,街上都没人了。”倾月瞥了一眼身上的男装,再看旁边萧宁的男装打扮,她想起那夜初遇时的情景。
萧宁却不答,反而换了个话题:“最近这几天怎么不见温爷爷呀?好像风哥哥的父亲也一直没见着,府里都冷清了许多。”
温谷雄自那日后就出门去了,说是要发动人脉关系帮忙寻找解药,而温朗,早因温轻羽的种种劣行被罚在祠堂面壁思过,他的大小妾室惧怕温老盛威,也都缩在各自别院,轻易不肯露面。
是以,萧宁有此一问。
倾月不愿过多谈论温府的家事,只潦草答了两句。
两人沉默地走过一条街,萧宁又不甘寂寞,攀上倾月的肩,问:“月姐姐,你跟我王兄吵架,还没和好吗?”
“我们不是吵架。”
倾月摸上腰间的碧痕剑,心想若她和萧星寒的问题只是一个道歉就能解决的,那该多好。
“既然不是吵架,为什么这几天你们彼此都不肯见面呢?”
萧宁不解,但她注意到倾月每日都佩戴着王兄送她的碧痕剑,王兄也会每天向她询问关于倾月的点滴。
明明都是很想关心对方的,为什么不肯软化态度呢?想来这两人之间也只不过在闹别扭,只要有个人能先低头,和好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她由衷喜欢倾月,希望她能成为自己的王嫂。
倾月苦笑:“我和你王兄之间有很多事难以用几句话就能说得清,不像你,喜欢一个人喜欢的那样纯粹炙热,让人羡慕。”
萧宁脸上浮起一抹薄红,羞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你有没有发现,最近这几天二哥他都不会躲你了?”倾月趁机转移话题,不想过多谈论萧星寒。
一提起温清风,萧宁眼神放光,立刻来了精神,道:“月姐姐你也发现了对不对?你说还有什么办法,能让风哥哥更喜欢我一点?”
“做你自己就好,给彼此多留点空间,让二哥他发现你的好。”
倾月回答的一本正经,萧宁也听的一脸认真,她想也许从前真的是自己缠得太紧,才让温清风见了她如避瘟疫。
她沉默思索着这几日来温清风对她的态度转变,脚步未停,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目的地到了。
“到啦到啦,就是这里!”
萧宁格外雀跃,倾月嘴角微抽,她挑眉看了一眼头顶那块镶金牌匾上面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终于明白为何萧宁出门前执意要她换上男装了。
几个轻衫罗裳的姑娘簇拥上来,娇笑着把两人拉进了琼楼之中。
环琅姗姗,香气馥馥,曲折回廊两侧的薄纱青帐勾勒出一个个暧|昧撩人的轮廓。
厅内三尺红台上的舞姬,正随着靡靡之音慵懒地扭动腰肢,身上的衣服已脱得不剩几件,教人看也不得,听也不得。
倾月与萧宁俱是天人之姿,此刻换上男装,一个潇洒风|流,一个清秀俊逸,初初露面就惹得姑娘们看直了眼。
不少人蜂拥而至,想在两人身上摸一把,更有人直言愿无偿献身陪睡。
这些浪笑淫言,倾月就当耳旁风,根本没听进去,反倒是萧宁颇为不自在,耳根都要烧起来了。
她紧忙拽着倾月的手,拨开燕瘦环肥的姑娘们,快速上楼,直奔一间雅间而去。
倾月觉得好笑,明明是她要带自己来霁月阁的,怎得如此害羞?
她脸上的笑容,在萧宁颇为豪爽的推门声中凝固了,手不自觉摸上腰间的碧痕剑,只觉得原本温润光滑的剑柄,此刻有些刺手。
房间内的两人也愣了,门内门外一瞬间卷起万丈狂风,将在场几人的心情吹袭得七零八落。
萧宁兀自惊魂未定,她涨红着脸冲进屋内,道:“王兄,你说这里的姑娘怎么这么不矜持,一个个都要黏到身上来……”
话没说完,她的眼珠却快冲出眼眶了,她一手捂住张大的嘴,后知后觉地被卷进房间内的狂风暴雨。
萧星寒面无表情地推开那个半挂在他身上的女人,坐在桌旁没动,静静地与站在门口的倾月对视。
房间内的四个人,或惊愕或冷静,或疑惑或淡漠,就是没人肯开口解释一句,或者要对方一个解释。
正对峙时,房外走廊上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季兰舟的声音响起:“星寒,你怎得独自来了这儿?刚刚我还遇见了澜溪,她求……”
看到门口那个纤细的背影,季兰舟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又探头看进屋子里,发现还有个衣服快脱完的美姬正一脸困惑跪在地上,心情更为复杂。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不过就出去一小会儿,”季兰舟赶忙打圆场,连拖带拽把那姑娘赶出屋子,又拉住倾月的手往屋里带,生怕她负气离开,“这是个误会,倾月你进来坐。”
倾月没戳破他拙劣的谎言,任凭他牵着,在桌旁坐下,自顾自地斟了杯热茶。
指腹在杯沿摩挲,她在等萧星寒开口。
季兰舟坐在两人中间,趁倾月斟茶时背过身对萧星寒挤眉弄眼,无声催他快点给个解释,不要让两人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
萧星寒的目光在倾月平静绝美的面上流连许久后,他垂下眼睫,道:“我在此等你,并未叫人来陪。”
本来愣在一旁的萧宁,这会儿也缓过神来,忙握住倾月的肩膀,解释道:“月姐姐你相信王兄,今天是我叫他来这里等你的,我想让你俩有个见面说话的机会,没想到会闹出这等误会。”
“嗯。”倾月抿了口茶,冲一脸担忧的萧宁笑笑,“我信。”
她垂眸掩去自嘲之色,心想她和萧星寒竟需要旁人来给他们制造这样的巧遇才能说上一句话,实在可笑。
“你的身体如何?”萧星寒涩然开口,他每日都会从萧宁那里探听倾月的消息,可他还是想听她亲口告诉他。
倾月莞尔未答,而是看向季兰舟,道:“小舟舟,我想喝酒,你去拿两坛好酒。”
“好。”季兰舟起身,顺带着把萧宁也一块拖了出去。
待他们两人走后,倾月托腮偏过头看向萧星寒,笑得云淡风轻:“你呢?想好怎么解释无双的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