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渊回来了,这件事让倾月格外高兴,尽管两人可能都无法和平相处半盏茶的时间,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她的好心情。
似乎他的归来,让醉魇的痛症都减轻了很多。
她没问他的肉身为何会被封印在乾坤境,也没急着询问关于他们早先在魔域时是否有过交集的事,反正他们以后还有许多时间,可以慢慢地问。
倾月将凌渊和季兰婴介绍给彼此认识,两人都是淡淡地“哦”了一声,没有互相搭话的意思。
季兰婴看得出倾月的情绪变化,目光忍不住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两下,心里泛起一丝疑惑。
“你的纸片回来了吗?”倾月想起正经事,转头看向季兰婴,不再和凌渊多作解释此行的目的。
季兰婴点点头,在前引路,凌渊抱着双臂走在最后,盯着倾月的背影,脸色阴沉如水。
就在他骂人的那半个时辰里,棘游原原本本地将倾月中毒的事抖落了出来,棘游没敢像往常那样吊儿郎当的回禀,想来倾月的毒症已经很为严重,不容轻视。
关于醉魇的解毒之法,凌渊很清楚。
他踱着步子,如墨一般的眼睛深处隐隐泛起一抹妖异的红色。
平日他都是以黑色眼瞳示人,只有在他情绪不稳、灵力全盛或是耗竭时,双瞳才会显出这样妖冶的红。
头发也是一样,这些特质全部遗传了他的父亲——凌千霜。
季兰婴带他们绕过一处小山坡,放眼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她唤了两声季兰舟的名字,便听到前方传来几声微弱的呜咽声,倾月隐约觉得不对,当时他们在山坡之上来寻温清风和萧宁时,听到的也是如此回应,可季兰舟再次摔落山坡后,不可能会滚得如此之远。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知道这其中或许有诈,便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
季兰婴循声走去探路,倾月在后手握碧痕,准备随时出剑,一直在她身后的凌渊眸光深沉地盯着她手里的那柄剑,心里奔腾过千万匹野马,最终忍不住哼了一声。
听到动静,倾月回过头来看他,问:“怎么了?”
凌渊没理她,恨恨地盯着碧痕剑。
倾月觉得他有病。
前方草丛传来悉悉簇簇的声音,倾月回眸,就见季兰婴猝不及防地身子一歪摔进了杂草中,她疾步上前想将人拽住,可没想到刚一踏过去,脚踝上就传来一阵不可忽视的力量,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将她整个人拖进地下去。
事实上,她和季兰婴也的确是掉进了地面之下的一个深洞里。
不知在地上滚了多少圈,她才停了下来,黑暗侵袭她的视线,教人看不清周围的环境。
“没事吧?”季兰婴的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地下洞穴中晃荡了好几圈,回音打着旋儿飘向远处,最终变成了一道缥缈的气音。
倾月淡淡“嗯”了一声,身后又传来一阵衣料摩擦的声响,她还没回头,就听到了那人熟悉的声音:“眼瞎吗?这么大的一个洞都看不到。”
眼睛已逐渐适应了黑暗,倾月抬眼看到季兰婴的面色有点尴尬,她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轻笑道:“见谅,他就是嘴巴毒,没坏心。”
凌渊接着在背后捅刀:“她需要看眼睛,但像你这种前仆后继的,应该看脑子。”
倾月用尽毕生的教养,才忍住没回身刺他一剑。
凌渊哼了一声,走过来一把揪住她的后领,将人从地上提起来,没好气地问:“摔断腿了?半天也不见站起来。”
窝在倾月眉心的棘游,闻言忍不住直翻白眼,心想自家少主怎么回事,明明是句关心的话,非得像嘴里含着炮仗一样扔出来,怪不得人家倾月丫头会看上那个姓萧的。
人家最起码嘴甜。
“倾月?姐?”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犹疑中又带着点惊讶,从四面八方灌进他们的耳中,“是你们吗?”
地下洞穴太空旷,简短一句话,回音却有十数遍,教人辨不清真正方位。
“阿舟,”季兰婴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晃了几下发出一簇橘红色的火光,照亮了她周围的方寸之间,“看到火光了吗?”
“看到了!你们站着别动,我过来。”
洞穴内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过了片刻,倾月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季兰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哈哈,倾月你哎呦呦……”
火光照过来,季兰舟俊秀的脸痛得五官差点扭成一团,身子不自然地拧着,他那只拍了倾月肩膀的手臂,被一只骨节修长的手狠狠钳制住,口中一个劲儿地呼痛。
跳动的火光映在凌渊的瞳孔中,晕染出一丝妖异的红,他站在季兰舟的身后,侧头在他耳边低低地笑:“她怎么了?继续说啊。”
他声线沙哑低沉,声色如鬼如魅,再加上季兰舟被他绝对压制却看不到人,后背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倾月赶紧上前拍开凌渊的手,呵斥道:“凌渊你发什么疯!兰舟是朋友,你这样太无礼了。”
季兰舟快速回身,一撞见那张挂着邪佞又戏谑笑容的俊脸,忍不住倒吸口凉气,呆呆问:“你是谁?”
“倾月的朋友。”季兰婴将火折子塞进他手中,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朋友?”季兰舟挠挠头,皱眉问倾月,“倾月,咱们认识这么久,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个……这位兄台啊?”
“本座之尊,是尔等配探听的么?”凌渊双手环在胸前,傲娇地瞥向一边,下巴抬得老高,一副“本大爷就是天神不屑理会你们这些凡人”的表情。
倾月看他这副模样,就恨不得把人重新塞回到那只小黑猫的身体里,最起码那时候他再讨厌,她还能将猫抱在怀里上下蹂|躏一番。
“别理他,他这会儿犯病了。”
倾月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还在装高傲的凌渊大人,随即对季兰舟问道:“你刚才摔下来的时候有看到二哥他们吗?”
季兰舟摇摇头,道:“这里是个地下洞窟,空间大得很,跟迷宫一样,我也是绕了许久才在这儿碰到你们的。”
借着火光,他看到倾月的衣摆上沾了点杂草和泥土,想伸手过去为她拍掉,但对面那位犯病的兄台一直在像盯贼一样盯着他,他也就不敢再有动作,只出声提醒了一下。
然后,他又继续说:“我在下面转了一圈,觉得怪异得很,咱们还是先回地面上,再从长计议吧。”
季兰婴没有反对,她沉默不语地走向滚落的地方,打算再次担起领路的责任。
可没走两步,她就突然停了下来,清冷的声音里氤氲一丝危机感:“路消失了。”
倾月内心一凛,跟过去发现地上仍有她们滚落下来时的痕迹,可那条从地面延伸下来的斜坡却不见了踪影。
四周是无垠的黑暗与空洞,此时此刻,仿若一个巨大幽深的囚牢,无情地将这几个凭空出现的外来者囚禁于起来。
“既然之则安之,这里越是有古怪,就说明二哥他们在这里的可能性越大,不如再去找找。”倾月提议,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季兰舟自告奋勇带路,他拿着火折子在前面走,不时往回看一眼倾月他们是否还在,但每一次回头,他都能接收到凌渊瞪过来的目光。
季兰舟:“……”
走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季兰舟突然吹熄了火光,幽暗中,他说道:“前面的光线就亮了,可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倾月不明所以,凌渊很不屑地“嘁”了一声,季兰婴则用长枪杵了下他的腰,道:“带路。”
故作玄虚却没得到半点好奇的回应,季兰舟自讨无趣,认命地往前拐过一个弯,带他们进入了一个雪亮耀眼的世界。
满眼的白,似冬日下的冰雪世界,无论是周身脚下还是头顶,都是白茫茫的,偶尔有几块巨大冰晶悬浮在空中,清晰折射出他们的身影,偶尔与之擦肩而过,会产生那是另外一拨人的错觉。
“我刚刚就是在这里绕了很久,甚至差点忘了时辰。”
季兰舟的话并非夸张,置身于这样一个白茫茫的世界里,巨大冰晶折射出的光影本就容易让人产生错觉,更遑论这里没有日月星辰,待得久了,就会不知年月。
方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这会儿就是一望无垠的白,两个极端的颜色,却给人同样冰冷的感觉。
冷得刺骨,让倾月不适的皱起了眉头。
她觉得不对劲,往常醉魇的毒发作过后,最起码要隔上一天的时间才会再次发作,可这会儿四肢百骸流窜起的痛楚,却又是实实在在的。
凌渊一把将人拉到近前,捏住下巴让她抬头看向自己,倾月强忍着疼眨眨眼,就见男人极其不悦地抿起唇,抬手咬破了自己的手腕递到她唇边。
季家姐弟一脸疑惑地看过来,季兰舟看清男人有一瞬露出了两颗锋利的獠牙咬破了自己的手腕,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倾月还在发愣,凌渊已不耐烦地把手腕按在她的唇上,一手强硬按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躲,啐道:“不喝等死吗?快点喝,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