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凌渊瞬间变了脸色,秦怀昭有点急切,又有点忐忑,问道:“是她来了吗?”
凌渊都没来得及否认,就听到身后声音越发响了,回身时便见倾月盘腿坐在虎背上驾云而来,白虎身后还簇拥着一群形态各异的灵兽。
灵兽们经过了一场音律的洗礼,群情激昂,它们最期待的就是追随倾月大人来巡山。
多么威风凛凛,激动人心的一刻啊!
于是,各个都兴奋地奔腾嚎叫,就像比谁的嗓门高一样,不甘屈居人后。
倾月巡至近前,手中竹笛一扬,百兽立刻住口收声,就跟排练过一样整齐。
两只树精跑回到她面前,直指秦怀昭,道:“禀报女神大人,那个人对少尊图谋不轨!还请女神大人指示!”
凌渊、秦怀昭:“……”
倾月点了点头,示意它们先回队伍,然后她拍拍小白的头,小白立刻驮着她来到凌渊身边,她斜睇了秦怀昭一眼,对凌渊道:“就是他欺负你吗?”
凌渊心底泛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同时还涌起了一丝淡淡的甜蜜感。
看他默不作声,倾月又去打量秦怀昭,道:“你是何人?”
陌生的一张脸,脸上有一道可疑的疤痕,又是在大半夜这种敏|感的时间偷偷摸摸地出现,这让他直接在倾月的心里打上了“入侵者”的标签。
此时她又是醉着,虽不至于神智全无,但体内嗜血的冲动又被勾了出来。
银发无风自动,衣袖鼓荡不已,眉心那点朱华已隐隐泛起血光。
秦怀昭脑海中当年那个冷艳高绝的身影,在这一瞬间与眼前的这人完美地重合起来,他攥紧拳头,却依旧压制不住心底的激动之情:“你真的是倾月……”
虽然样貌变了,可那份深埋在骨子里的傲意凛然却不会变。
倾月听他唤了自己的名字,她强力按下冲动,挑眉道:“你认得我?”
“我是秦……”
“他是魔域那个篡位者的座下大将,东蘅君。”
凌渊冷冷地打断他的自我介绍,这一说话,倾月还没什么反应,她背后的那一众灵兽不愿意了。
凌渊的身份,它们各个都心知肚明。再说它们中有一大部分是因不愿受厉绝驱使才逃出魔域的,一听闻这人竟是厉绝的鹰爪,怎么能不起杀意?
秦怀昭沉了脸色:“凌渊你卑鄙!”
凌渊耸耸肩:“本座实话实说而已,东蘅君的卑鄙二字,本座可受不起。”
他话音未落,身后灵兽更加激愤,摩拳擦掌,只待女神大人一声令下,就扑上来将这个魔尊走狗撕成碎片。
两只树精也跟着抖啊抖,把刚刚塞回去的药粉又翻出来,心想看来今晚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它们一定要再接再厉,不负女神大人所托,帮少尊讨回一个公道!
凌渊瞥到身后的情景,弯起嘴角,觉得这些刚刚被他嫌弃过的蠢货们其实还是有点可爱的,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这种是仗势欺人的行为。
秦怀昭今晚的确只身来此,他不想让厉绝知道他的行踪,所以瞥到那一堆影影绰绰磨牙利爪的灵兽,他决定先行离开,下次找机会再来单独找倾月。
但凌渊不想让他轻易离开。
他倏然从倾月手里夺过竹笛,正对上倾月投过来的不满眼神,他道:“这么多年你吹笛子还是没长进,这次看好了,真正的炎莲缚魔曲该这么吹。”
竹笛横于唇畔,按住笛孔的指尖有盈盈红光泛起,眼瞳幽深冷漠,一音出口,便教人颤栗不已。用于对战御敌的炎莲缚魔曲不同于倾月闲时吹得那般悠扬缓和,凌渊所奏的更具侵略性,音节短而急促,笛音忽高忽低,弱者闻之心颤,强者闻之错乱。
秦怀昭敛眉,心道不好。
本聚集在白虎身后的百余只灵兽受此曲召唤,各个面露狰狞之色,缓缓接近它们的猎物,从四面八方将秦怀昭围了个水泄不通。
倾月偏头去看凌渊,这一看,就再也移不开眼。
凌渊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唇畔逸出的笛音更添一分诡异,有种令人迷失心智只想臣服于他的眩晕美感。
忽而,一声高亢笛音直刺心底,众兽像是受了召唤一样,齐齐朝秦怀昭扑去。
秦怀昭愤恨地御力抵挡,踹开几只灵力偏弱的妖兽,寻机逃脱。他不能恋战,若是被厉绝发现,只怕他下场会很惨。
两只树精凭借着身材优势,从众多灵兽间挤到了近前,抱着一战成名的美好信念,它们对视一眼,然后坚定地同时扬手一撒,粉末洋洋洒洒,如雪落人间。
“啊呸呸呸……”
“阿嚏……谁啊阿嚏……”
“他娘的是谁在作妖?老子眼睛看不见了!”
“嗷!你打我干嘛?揍那个刀疤男啊!”
“咦?刀、刀疤男呢?不见了啊……”
“……”
笛声骤断,凌渊深深叹了口气,默默收回了刚刚的想法:它们就是一群蠢货,根本和“可爱”两个字沾不上边。
眼见着这帮气势汹汹的灵兽要去追早已不见了踪影的刀疤男,他将竹笛送回到倾月面前,道:“让他们消停点吧,好吵。”
倾月接过笛子,突然说了句:“我有一支骨笛,但我不记得它叫什么,平日也不曾吹过。”
凌渊一愣,旋即拍拍她的脸,道:“酒醒了?”
倾月没理,继续抚|摸着竹笛,道:“那支骨笛在我遭人暗害时遗落了,不知它现在如何了。我……想找回记忆,我想知道我是怎么了。”
她倏尔抬起头,定定望进凌渊的眼中:“帮我。”
凌渊郑重点头:“好。”
那边灵兽们还在找放走刀疤男的罪魁祸首,两个树精缩在一边不敢吭声,倾月这时出面将它们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了出来。
“都散了吧,你们今夜威风凛凛,想来那人不敢再来。”
被女神大人一夸,所有人都是飘飘然,当然也对能将炎莲缚魔曲吹奏得如此神效的凌渊更加敬仰佩服,看他早就想将女神大人扛回去睡觉,它们也不敢再多停留,各自散去。
倾月却没有回去的意思,她刚刚清醒了些,就惦记起温家的事来。
这件事始终梗在她心头,她不亲自去看一眼,她就不能安心。
趁今夜她身体状况还好,她要去温府走一趟。
凌渊心想明日他就要带倾月离开苍星国,临走前了了这桩心事也好,这样她就不会再对这个破地方有任何留恋。
“走吧,本座陪你去。”
两人趁夜色到了温府,发现昔日鎏金牌匾歪悬在朱红色的大门上,显得有几分破败,两张白色封条交叉贴在门上,在月色中依旧刺眼。
不过短短十数日的光景,苍星国的一大显赫家族就此落败。
倾月心里不是滋味,她纵身一跃翻墙而入,穿过她熟悉的花园回廊,又经过两方别院,她来到了灵堂前。
那日过后京城下过两场雨,已经将血腥味冲淡了许多。
但站在那儿,倾月又不可控制地想起那天的混乱场景,她踏进堂内,温谷雄的棺木早已不在那儿,写着他名字的灵位被摆在桌案正中央,牌位前还摆着贡品,烛火也似乎刚刚燃尽。
“爷爷……”
她跪在灵位前,满心愧疚,郑重地叩了一首,除了“对不起”三个字,她什么都说不出。
凌渊在她身后静静退出了灵堂,给她留出空间。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倾月红着眼圈走了出来,她握着手里的一张字条,对凌渊道:“我要去趟皇宫,二哥在那里。”
凌渊眸色晦暗不明,随她一同赶往皇宫。
似乎预料到倾月会来,已经称帝的萧星寒在他空旷又寂寥的寝宫里和衣未眠。
分别数日,他形容憔悴,一双眼睛更是盛满疲累,完全没了往日风姿。只有见了倾月,那双枯木似的眼睛才焕发了一丝生机,目光触及到她银白色的长发,心如刀割。
“你的头发……”萧星寒走到她近前,想伸手又不敢,“都是我的错。”
倾月将手中的字条递到他面前,道:“看到你留下的话,我就过来了。我二哥他如今何在?”
“他在纯明宫,萧宁可以就近照顾他。”萧星寒哑声道。
倾月转身就走,萧星寒急切地拉住她,近乎乞求道:“你给我次解释的机会好不好?我并非真心骗你……”
倾月拂开他的手,回身认真看他:“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这一切都结束了。”
萧星寒怔怔问:“那你是要和那个人在一起吗?”
倾月还未回答,凌渊就从殿外走了进来,一把将倾月拉进怀里,道:“你在乎的就是她和本座的关系?从见了面到现在,你有问过一句她的身体状况吗?就你这种人,就活该一辈子孤苦终老。”
面对这样的斥责,萧星寒竟无法反驳。
他苦涩地点点头,道:“对不起倾月,当初我一心希望无双能醒过来,那颗妃子笑我的确是放在了无双的寝宫里,可那日燕归尘布阵召魂……妃子笑已经被毁,我帮不了你。”
凌渊冷哼一声:“假惺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