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濡去过那家诊所之后,当天晚上回到家中,收拾东西。
进屋时,她确定所有的门窗都已经被自己锁死,夜色寂寥,朦胧的光线顺着窗户撒在地板上,透着冷意。
短短一个月,自己已经遭遇了三次暗杀。
她平日里虽然个性寡淡了些,但也不至于把人得罪到买凶杀人的程度,即使是世仇,自己的双亲还有爷爷都已经相继去世,这个世上也就只剩下自己了。
她想不通,到底是跟谁拉了这么大的仇恨。
宋濡摸黑上楼,思绪纷乱,手指覆上木质的楼梯扶手,视觉变弱,触觉却变得异常灵敏。
她不敢开灯,担心有人知道她回来,如同上次一样潜入家中埋伏。
那天,也是这个时间,下着大雨,电闪雷鸣,她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男人站在楼梯前,似乎已经站在那里许久了。
男人手中的匕首折射着闪电的微光,在漆黑的屋室当中,寒意森森。
那个时候,宋濡才知道,原来电影里演的,竟然是真的。
这间房子,她也不敢再住,这次回来,是准备收拾一下东西,准备搬走。
没有走上二楼,楼下蓦地响起不急不缓的叩门声。
她的心脏骤然一缩,不禁屏住了呼吸,在黑暗中直勾勾地盯着大门,几乎是要穿透门板。
过了一会儿,她站在原地,克制着语气中的颤抖,扬声问道:“是谁?”
说完,她就后悔了,她不应该发出任何声音。
“是宋濡小姐吗?我是诊所的,胡不安叫我来的。”门外传来一到女声,听上去很年轻。
宋濡盯着门口,内心挣扎着到底要不要去开门,脑海里忽然划过一道明亮的细线。
她拽过身前的旅行包,从里面将那张传单掏出来,掏出手机打光,仔细寻找。
那张纸的正反面都被她看过后,宋濡的眼中的希望像是一簇没有了助燃剂的火苗,噗地一下,灭了。
这传单为什么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宋濡的视线再次落在了门口,门外的女人见许久无人回应,敲门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声音里带着紧张的情绪:“宋小姐?如果你还在就说句话。”
她无法确定门外的人是敌是友,于是她选择沉默。
“宋小姐!”门外的拿到声音着急的喊了起来,宋濡僵在楼梯上,一动也不敢动。
没过多久,几声刺耳的枪声在门口处传来,子弹击中门板,发出类似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
下一瞬,宋濡几乎是凭着本能,弯下身子,向楼上逃去!
余光里,她瞥见,原本漆黑的门口,倾泻进一条窄细月光,接着门被一脚踹开,光线骤然涌进昏暗的屋室里。
一个女人的剪影笼在光影之下,右手持枪,一双眼睛含着霜,目光直接定在宋濡的身上。
惊慌之下,宋濡险些被楼梯扳倒,向前踉跄几步,抓住楼梯扶手开始狂奔。
视野之内,忽然映进一双布鞋。
宋濡的脑中轰地一下,乍然抬头。
刚刚还立在门口的女人,此时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堵住了她的路。
宋濡看着她扬起了持枪的那只手!
生死时刻,她本以为一定会放声尖叫,而事实上,当真正面临生死的时候,你会发现,你会被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的脑海中不断想象着自己的脑袋被这支手枪打穿太阳穴,脑浆随着子弹从头颅来面喷溅而出的场面。
结果,那女人的手腕一抖,将枪口对准了她自己,然后用枪托砸向了她的太阳穴,动作利落又凶狠。
宋濡被女人砸的脑袋嗡嗡向,整个人直接从楼梯上翻了下去。
有一段时间,宋濡失去了行动力,却能够感觉到对方将自己的双手叠在后面,用什么东西捆住了她的两根拇指,等她能够动弹的时候,人已经被她困住了手脚,根本无法挣脱。
宋濡只觉得太阳穴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几乎蔓延到自己的右半边脸。
疼痛让她清醒了不少,宋濡毫不犹豫,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开始吼。
“救命啊!!!!!”
而这句话只被她喊出口了一次。
自己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那女人惊怒的眼睛以及挥向自己脸颊的手掌。
那只手抽到自己的右脸后,宋濡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谢简按照胡不安给的地址,找到了一处小区,这座开放式的多层住宅楼里面,竟然有一座别墅。
等到走近才发现,门上有枪击的痕迹。
谢简神色一凛,视线顺着敞开的大门延伸进屋内的黑暗之中。
即便是在黑夜之中,谢简的目力也十分敏锐,二楼的楼梯口,有人正在搬动一个身影,不确定是尸体还是躯体。
同样,在二楼,对方也看到了自己,于是放下了那个身影,抬手端枪便射。
杀手行业,有行话叫做:干活用枪的,都是傻逼。
这话是胡不安说的,但是谢简深以为然,高科技的东西永远体现不出手艺的精湛。
他几乎没费多大力气就将对方及倒在地。
女人闷哼趴在了地上,枪脱手,打着旋甩了出去。
谢简走过去弯身拾起她的枪,收好,又不紧不慢的踱回来。
女人还在爬,谢简走过去,一脚踏住她的脑袋,抽出短刀,低头用拇指刮了刮刀刃,才看向女人。
女人四肢乱挥,像只待宰的鸡。
“对不住。”他嘴唇一碰,就决定了对方的生死。
他挪开脚,左手住住对方的头发,对方的脑袋因为他手上的力量,不得不扬起脖颈。
刀刃毫不怜惜地抹过女子的咽喉,女人像是断了电机器,身体瞬间软了下来。
脖颈上的伤口如同水管一样喷涌着鲜血,他小心翼翼地松开女人的头发,将刀放在血泊中,起身退开,动作轻得像是怕惊醒梦中人。
这时,谢简的身体才松懈下来,转过身,视线落在二楼。
宋濡趴在地上,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双目紧闭,不知死活。
谢简就走过去,将人翻过来,用手探了探她的颈动脉。
他皱了下眉,有些小失望。
按理来讲,她应该死了的。
他站起来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十几声等待音过后,对方才懒洋洋的接了电话。
“胡不安,要是我不做这单生意,我要赔多少违约金。”谢简根本没有避讳的意思,直接问了出来。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人声音,在毫无感情地念数字,应该是胡不安在敲计算器。
过了一会,胡不安隔着电话报了个数字。
谢简沉默了一会儿,骂他:“你个奸商。”
彼时自己刚刚狙杀完一个军火商,游荡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就被胡不安一个电话叫了回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非得要死要活的将这单生意交给自己,他问胡不安,结果对方笑的高深莫测,只说了一句:“因为它适合你。”
当时谢简直接把桌上的水泼了过去。
如果这位委托人死了,自己同样要赔偿胡不安一笔巨额违约金的。
谢简挂掉电话,眼风阴冷地望着宋濡。
而等到宋濡再次睁开眼睛时,人躺在卧室里的沙发上。
灯开着,强光毫无遮拦地照在自己的脸上里,令她本能转过头躲避,余光却瞥见了一双黑色的凉鞋。
宋濡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沿着那张双凉鞋网看上去,黑色的长裤裹着一双挺拔笔直的腿,同样黑色的半袖松垮的套在男人的身上,腰身挺拔,肩线利落,带着一种男性特有的力量感。
对方手里端着个药盒子,黑沉沉的眼瞳一眼望不到底,目光幽深地撞上了宋濡的视线。
宋濡第一反应是跑,而且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完全没有去想自己的四肢是如何摆脱束缚的,像是一颗炮弹一样从卧室里弹射出去,冲向楼下。
不知对方是不是没有反应过来,反正那个男人没有出手阻拦。
宋濡横冲直撞地奔向楼梯,一个没踩稳,径直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不要命地一往直前,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她被摔得七荤八素,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她抬起头,迎面遇上的,是这一生当中最恐怖的画面。
之前用枪托砸自己的女人,此时正趴在离自己三步远的距离,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态仰着头,双目决眦欲裂,死不瞑目地瞪着自己。
暗红的血液像是一朵妖冶的大丽花,在女人的身下无声地绽开。
她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却被胃中的翻涌感又堵了回去,紧接着弓着腰,呕吐了出来,
她吐得筋疲力竭,丝毫没有注意到,男人已经悠悠荡荡地从楼上晃了下来,向她走来。
听闻异响,宋濡后知后觉地抬起充血的眼睛,目光一颤,忙不迭地爬起身来,却又一次重重地跌在地上。
她的双腿根本不听使唤,宋濡只好手脚并用地向后挪动,尽量与他拉开距离。
对方也不着急,用一种很平稳的步伐缓缓向她走来,手里还拿着那只药箱子。
那是宋濡的药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