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被他踹得险些差点又扑在地上,向前跑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形,惨兮兮的在前面带路,全然没有了一分钟前的神气。
谢简的脚步总是落下他三步,走在对方身后,蓝短袖带着自己在街道里穿梭了五分钟,走进了一家桌球店。
玻璃门外面挂着打烊的牌子,里面只有最中间的球桌还有人在玩,剩下的几个人聚在柜台前喝着啤酒,笑嘻嘻地不知在聊些什么。
所以当蓝短袖走进去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看向门外,看到蓝短袖那张被胖揍的脸,先是一怔,接着又看到从蓝短袖伸手闪出来的人,顿时一惊。
所有的人都发资本能去摸身上的枪支和武器。
只听得坐在柜台后面的看店的啤酒肚中年猛然间暴喝一声:“放下武器!”
那些企图火并,弄死这个陌生人的年轻人纷纷回头,不耐烦地瞪着对面的柜台里看店人,看店人紧张地看了一眼对面的穿着休闲装的男人,却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年这个男人穿上军装时的骇人模样。
他环视了在场所有的小打手,出言警告,声音缓慢而低沉,听起来和十分严肃:“谁要是动手,我敢保证Mark一定会割下睡得头送到你家人面前。”
这个威胁令在场所有的人都将手从武器上移开,探究地打量着谢简。
中年人看着谢简,伸手抹去鼻尖上的薄汗,才伸手朝他示意:“我去叫Mark,你稍等一下。”
然后从臃肿的身体从柜台后面绕出来,向着楼上走去,沉重的脚步在木质的楼板上发出咚咚的巨响。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花衬衫白裤子的感受老头从上面飞快地窜下来,花白的胡须将他脖子上挂的那个硕大的金佛牌衬得闪闪发亮。
“谢!”老头咧嘴一笑,露出下牙槽的一排大金牙,向着谢简走了过去,给了谢简一个热情的拥抱,一口中文说的极溜:“好久不见!朋友!”
“许久不见,你的另一只眼睛还没瞎。”谢简淡笑着戳了下他做眼睛上的牛皮眼罩,那里本应该有一个完整的眼球,不过在十年前就因为流弹崩进眼球,被谢简亲手挖了出来。
“我这只眼睛,你想都别想!”Mark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示意道:“走,上去坐坐。”
谢简跟着上了楼,走进了一道红漆木门,这里是一间茶室,与一楼桌球室的额简陋不同,环境安静布讲究,似乎耗费了主人不少心力。
两个人对面而坐,窝在沙发里,Mark将还没来得喝的大吉岭红茶给谢简倒了一杯。
“说吧,什么事。”Mark顺手从桌上拿了快放荡丢进被子里,用银勺缓缓搅拌着,抬眼等则带着他的回答。
谢简点了一支烟,喟叹般吞吐了一番,才开口道:“我要一批装备。”
“你要重操你雇佣军的旧业了?”Mark一愣,练剑般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谢简摇摇头:“我要进山。”
听完这句话,Mark连杯子都放下了,皱着眉头问他:“谢,你不看国际新闻的吗?你没看到最近全世界都在报道最近柬埔寨开始爆发小规模的反zhengfu暴动吗?你还去山里,山里都是那帮着了魔的家伙,那些人为了找我要武器,我自己都数不清来找了我多少回,我一柬埔寨数一数二的地下军火商,都不敢跟他们对着干,就你一个人上去,还不让人打成筛子?
”
“不仅我自己。”谢简想了想,接了句:“还有胡不安?”
Mark的眼神一冷:“你跟胡能不能不要总搞这种光看着就特别扯淡的事儿。”
扯淡这句话,还是谢简教他的,专门用来形容一些不切实际,特别荒唐的事情。
“我上山又不是为了打仗。”谢简探出身体,在水晶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要是真打仗,我未必会输。”
Mark瞪着他,听见谢简这一般正经地回答,不禁气笑:“你要去哪里?”
“距离金边东北角一百公里的一处密林。”谢简重新仰回真皮沙发里:“我要去找一个废弃的实验基地,从里面找点东西。”
“不行!”Mark果断摇头,那频率连谢简都不尽为他担心,说不定会晃断脖子。
Mark认真地告诉谢简:“那里刚好是叛军驻扎的阵营,有些时候政府军甚至会在大力发动大规模的进攻。谢,不管哪一方看到你,都会弄死你。”
他沉默地垂下眼帘盖住了眼底的神情,再抬起时,那双黑目泛起疑虑:“Mark,你是不是舍不得你自己库里的那些东西,所以不想给我?”
Mark不禁瞪起了眼睛:“你这是什么话,我说话向来算数,我这条金贵的命,难不成还比不上几把破枪?”
“那你就别废话了。”谢简伸手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站起身,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这是我要的东西,一会儿钱给你打到账上,里面还有你手下的医药费,等我来拿的时候你一定要准备好。”
“可是……”Mark拿着被硬塞进手里的纸条还想说些什么,谢简又装模做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信任。
“不过有个事儿要真要找你打听一下。”谢简想起来当时在伏龙镇的那个男人,又回身问Mark:“你知道投颇么?”
“不入流的小角色。”Mark冷笑打开纸条用左眼扫了一眼,又收进上衣口袋,面上是一副不屑的神情:“偶尔嗯中国人做走私生意,更多地是干拐卖的勾当。”
谢简了然,才知道MARK不屑的原因,拐卖这种事儿,在柬埔寨的这群牛鬼蛇神的眼里,但凡是有些水平的帮派,都不会去做。
不过既然Mark知道,那就好办。
“怎么,你要找他?”Mark问道。
“你帮忙吗?”谢简淡笑。
Mark露出一种如同吞了死苍蝇般的表情,接着挣扎了半天,虚弱地叉着腰对她摆摆手:“行吧,谁让我欠你的。”
谢简笑意渐深,没再说话,转身离开,背着Mark挥了挥手。
Mark看着他的背影在心里骂了一句:疯子。
不过,如果不是这个疯子,当年浑身是血地背着自己跑了50多公里,又干掉了要杀自己的一堆追兵,自己也不会有今日。
Mark犹记得那个十八岁的少年,穿着雇佣军的装备,伤痕累累横亘在自己与追兵之间,形状漂亮的眼睛,神情锋利阴凉。
地上已经堆叠了十几个人的尸体,少年孤身一人,瘦身的气场却像是一整支军队,毫无惧意地环视着包围上来的人,森然开口:“下一个是谁?”
谢简沿着来时的返回酒店,午夜的风温柔缱绻地笼着人的身体,涌进衣间,擦过耳畔,令人舒服。
迈进那条开满酒吧的街道,四周各种各样明晃晃的灯光在闪,红的白的紫的,悉数钻进眼底,耳畔是带着些东南亚风情的歌曲,柔媚的女声配合着奇特的鼓点,带着一种奇妙的律动,像是咒语,让你不由自主地辰晋在这片释放欲望的地带,跟着旋律摇摆。
谢简的脚步依旧以一种不紧不慢的节奏缓缓前行,期间几个招揽生意的妓女朝着他打招呼,勾着沿线的大眼睛像是磁铁,吸走人的魂魄,用着绵软的柬埔寨语说道:“要不要带我出去玩?”
有些胆子大的,走过来试图挽住她的胳膊,手连她的衣角都没有够到,就被谢简不动声色地躲开,接着侧过脸瞥了姑娘一眼,又转过身去揍他自己的路。
谢简的身上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结界,似乎周围的热闹与繁华,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就像是一个站在世界之外的旁观者。
他望着前方无尽的斑斓灯光与交织的人流,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段画面。
那女孩倒在床上,依然是惊慌失措,却在下一刻极力保持镇定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澄澈干净,黑白分明。
记忆中凝白的皮肤,鸦羽似的长发,那具身体散发的如同清晨中的茉莉般的香气与身体的温度,素有的一切都开始变得具象化,在谢简的脑海里组合汇聚,最后成为一个鲜活的画面。
谢简的呼吸猛然一窒,甚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跳,手掌你抠门收进成全,在身侧攥紧。
这个画面似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钻进了自己的脑海中,却已经刻进他的记忆深处,越是强行忘记,越是记忆深刻。
他终于停下脚步,看着头顶黑峻峻的天幕,繁星被灯火掩盖,藏在那片姹紫嫣红的光影中。
罗潘潘说什么来着?那个小姑娘在出了机场的一瞬间,雷雨滂沱。
又是为了什么哭呢?因为自己让他回去,还是因为自己凶了她?
在阁楼的楼梯间,即便是意识模糊,当时他依然能够感受到那个姑娘的最穿上带着颤抖与不安,带着体温悉数渡给了自己。
谢简重新迈出脚步,朝着宾馆的方向走,无声的舒了一口气。
记忆中,那双唇柔软得足够让他窒息。
他面无表情的向前走着,没人留意到他身侧的手越收越紧,指甲都嵌进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