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晋安惨笑着看向谢简:“跟你去柬埔寨,我就是去送死。”
“等死跟送死,有区别么?”谢简拿这一个空碟子,装了两个包子:“你现在立刻将宋濡的追杀令取消。”
他端着包子站起身:你追杀宋濡的原因,我也猜到了个大概,”他抬眼看向卢晋安:“你留不住宋濡,也不想让她落在别人的手里,所以宁可选择杀掉他是么。”
当看到卢晋安瞬间绷紧的肩线,谢简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接着问道:“那么是谁在追杀你们?是希尔公司,还是柬埔寨的方面的人员。”
卢晋安陈默半晌,颓然地摇了摇头:“我不清楚。”
“希尔公司的事儿,能查吗?”谢简转头看向胡不安。
“没问题 。”胡不安说完,也伸手拿了只包子,咬了一口。
谢简点了点头,视线掠向这座朱红色的阁楼:“我去看看她。”
“一会下来,有事儿找你说。”胡不安回过头,对着谢简快要进屋的背影喊了一句,目送着他走进那栋阁楼里,悄然勾起一抹轻笑。
在他看来,谢简那阴暗的人生里,或许已经开始有了裂痕。
高远的天穹干净澄澈,阳光毫无遮拦地投向地面,虽然是上午,却依然带着烫人的温度。
阁楼上有一个宽阔的天台,或许是天气好,天台上不知道是谁摆了很多竹篾,里面都是一些半干得野菜,摆得整整齐齐,像是一片野菜的海洋。
宋濡坐在唯一没有被野菜侵占的长椅上,神情空洞地看着前方纵横交错的街道,和连绵起伏的仿古歇山顶,眼前的阳光太过刺目,看的送入眼睛酸疼。
原来,这么多年的亲情与羁绊,不过都是逢场作戏,自己只是一个珍稀动物,如果被杀死,她双手交握抵在眉心,试图重新整理一下情绪,但是那些悲伤与怒火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极力试图少一个出口喷发,宋濡突然从座椅上站起身,自己的身影突然间陷在一道阴影里。
她本能抬头,撞进了谢简神情淡薄的黑目里,倒映着自己绝望的脸。
“坐回去。”
“凭什么。”
宋濡抬起头,眼底蕴着火光,谢简却也没说什么,躬身将那盘包子放在长椅上,然后摸出一包烟,从烟盒里掏出打火机与香烟,点了一支,叼在嘴里,径自坐在了长椅上。
他慢悠悠地吐出一口香烟,满不禁心地抬眼看她:“那你站着听也成。”
谢简的脸笼在一片烟雾中,眯起眼睛,歪着头瞥向宋濡:“如今你的追杀令已经撤销,你的问题已经解决,现在我单方面与你提出解约,并且佩服违约金,到时候会有罗潘潘接受我的工作,在盛夏的时间之内保护你,我会向胡不安提出一个违约的申请报告,等到胡不安确认通过,到时候就会与你强制解约。”
宋濡的眸光猛地一震,看着谢简:“你什么意思?”
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啊,到底谁才是制造当年那个实验基地的主谋,希尔公司的幕后控制人到底是谁,这些都没有查清楚,为什么要解除合约。
“是因为你从开始就不想接这宗生意,支撑你保护我到现在的,是因为我是一条让你寻找到真相极为有利的线索是么?”宋濡怒视着脸上毫无波澜的谢简:“如今你又找到了卢晋安,所以就顺理成章的将我踢开。”
谢简弹了弹烟灰,将身边的的那盘包子推出去:“吃点东西,我刚才给你定的下午的机票,你收拾一下,准备离……”
谢简嘴里的开字还没说出口,宋濡像是只愤怒的狮子,一巴掌拍掉了长椅上的碟子。
碟子摔在地上,“啪”地一声,碎成八瓣,两只松软的包子跌在地上,滚了两滚,蘸了一层浮灰。
“用不着!”谢简睁着一双猩红的双眼,愤怒地瞪着他咆哮,转身便走,之后又顿住脚步,大步流星地走了回来,指着他的脸恶狠狠地说道:“谢简,你他妈就是个混蛋,纯的。”
说完宋濡再次转身,消失在了楼梯口。
手中的香烟已经燃烧了大半,半截烟灰跌到鞋尖上,谢简才有所察觉,他的眉头微皱,目光落在了自己的鞋尖上。
他将脚尖伸到那些包子跟上,鞋尖一挑,两个包子打着旋飞了出去,在谢简的视线里消失,才缓缓靠在座椅上,眯起双目,对着澄明的天空吐出含在嘴里的那块绵软的薄烟。
这姑娘是不是天生就长了颗送死的心?如今他已经安全,自己也决定放他离开,她又偏偏不高兴,非得丢了性命才老实?
谢简心烦意乱地抓了抓脖子,将手中的烟蒂让到地上用脚踩灭,站起身,也迈着步子下了天台。
楼梯间昏暗陡峭,虽然谢简的视觉比常人好上许多倍,但是脚上的速度也不敢太快,缓慢地朝着楼下走去,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突然袭来,接着仿佛有一双大手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谢简不受控制地一头栽了下去,毫无阻拦地一路滚完那层台阶,后背重重地撞到墙上才停住,他也顾不得疼痛,手伸向自己的衣领,艰难地从脖子里掏出一块狗牌,凭着手感拇指朝上一搓,那个狗牌形状的药盒被他打开,谢简试图扣出一粒,结果本来就没有几粒的药丸全都洒在了地上。
草!谢简心中大骂,如果吃不到药,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死于器官衰竭或者大脑缺氧。
他痛苦地坐起来,双手在地上不断的摸索,试图能摸到一粒药,可是目标太小,谢简没有任何收获。
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散,本来漆黑的视野里里突然出下一道刺目的光。
都说人在死之前会看到一些奇异的景象,他看到的东西,可没意思。
那道光越来越刺眼,渐渐在自己的眼前回去成一个极亮的光斑。
这不是要他死吧,谢简想着 ,这分明是要他瞎,天堂的光辉都跟闪光弹似的?
然后,他只觉得自己肩膀在晃,剧烈地晃,跟着眼前的光斑一起摇晃。
谢简猛然醒过来,是他妈有人在晃自己!
他缺氧的大脑中找回了一丝意志,恍惚间,他看到了强光背后,宋濡紧张的脸。
谢简艰难地指了指地上,想说你别踩碎了我的药,奈何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还好宋濡不算蠢,顺着自己的手指低下了头,看向地面。
拿到明亮的光斑也跟着向下移动。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是手机上的手电筒。
思绪飘忽间,谢简觉得自己又困又累,结果又被什么东西捏住了脸,谢简勉强掀开眼皮去看,原来是宋濡搜过来捏住了他的脸,她的眼中满是担忧与惊慌,嘴巴开合不知道在对自己说什么。
她那是什么表情,怕自己死吗?自己又对他没多好。谢简想着想着,突然脸上迎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登时让他精神了不少,谢简后知后觉地睁开眼,看着宋濡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的爪子,这次他听清了她在说什么。
“几粒!你要吃几粒!”她摊开手掌,将仅有三粒药丸,送到自己面前。
谢简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宋濡立刻捏了一颗塞进了她的嘴里,却半天没有见他咽下去,谢简连呼吸肌都无法正常使用,更别说吞咽。
怎么办,怎么办……宋濡满脑子都在回荡着这三个字,却突然想起,在天台上她在座椅后放了一瓶矿泉水。
她本来是想上来拿她落在椅子下面的房卡,幸亏她最后决定折身回来寻找,不然谢简眼下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宋濡手脚并用地爬上楼梯,到天台上将水取回来,接着又冲回了楼道里,途中没有才稳,几乎是一下扑进了靠在墙边的谢简的怀里,他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捞过谢简发软的脖颈,一只手扶着他的后脑,一只手扶着他的脸颊,嘴对着嘴将那口水喂了下去。
在水的作用下,那粒药丸顷刻融化,顺着喉咙溜了下去。宋濡将那口水喂完,似乎又不放心,有掰开他的嘴看了看,确认药丸消失才放下了心。
还没等到宋濡还没松开手,谢简如同诈尸一般猛然吸了一口冷气,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吓得宋濡顿时松开了手,却发现谢简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一边儿倒,又连忙拉住他的胳膊。
黑暗中宋濡看不见写进的神情,听他痛苦的咳声,宋濡顺着臂弯摸到了他的手,将水放在他手中,却被他推开。
谢简停止了咳声,颓然坐在地上,靠着墙壁粗重的喘息,宋濡再次打开手电,想看看他怎么样,灯光刚亮,谢简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扣住了她的手,手机背面的的灯光,被他单手握在了手掌心。
“不要开灯。”谢简的声音无力而苍白,如同一个重症不愈的病人,虽然手机上的灯光只闪了一瞬间,可宋濡还是看到了谢简惨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