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那些破碎的呜咽从嘴里溢出来,让人听得辛酸。
宋远之听完,神情空洞地坐在一边,半天没有缓过来,那是他最终以的两个学生,学识深厚,为人风趣幽默,结果却因为自己的事物将性命葬送在了这里。
他不知所错的站起身走了两步,最后停在了办公桌边,桌前一个用树皮做成的相框里,还放着登时他们在金边机场的合照,当时宋远之在地下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求的那些经纬将这张照片帮自己洗了出来,他认为总有一天,妈们一定能活着走出这个人间炼狱。
宋远之一把将照片扣上,目光凶狠地,朝外走去,卢晋安看状况不对,目光一紧,一个建木冲到了门边挡住了宋远之的路,紧张地盯着他,问:“你要干什么。”
“我找威廉。”宋远之寒着一张脸,伸手去推卢晋安的肩膀:“你让开!”
“我让开让你送死么?你这一把老命去送了,陆深和周芳言能回来么?”卢佳楠一把抓过他的胳膊试图将他往沙发上拖,宋星雯也收了哭声,起身过来拉住宋远之。
“大不了同归于尽!”宋远之悲愤地大吼,眼泪夺眶而出。
“同归什么于尽!”卢晋安大吼着指向门外:“你连威廉的衣角都摸不到就会被乱枪打死!老宋,报仇也得用脑子!死可以!不能白死!”
宋远之被卢晋安推了回去,心里的怒火与哀恸无处释放,于是一脚踢翻了脚边的垃圾桶,神情痛苦地抓着头发,蹲在地上。
卢晋安觉得在这里的这段日子,那天的夜晚,过得极其漫长。
后来宋星雯将自己在这一个月里了解到的地形,守卫轮班时间等所有的情况都跟他们详细的说明,于是还告诉他们,柬埔寨的内战愈发激烈,武装军企图全面占领金边,如果有武装军闯进来,那么逃跑的计划就不太容易控制。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一边工作,一边秘密计划着逃跑。
但是,逃跑的方案还没定下来,就遇到了一场屠杀。
当一群穿着柬埔寨武装军衣物的人出现在地下一层的入口处,执枪对着坑底疯狂扫射的时候,卢晋安还在检查玻璃仪器,枪声乍然想起,卢晋安发自本能地猫下身,躲到仪器后面,抬头看去,入口已经被一群持枪的人堵住,身上穿的并不是基地警卫的服装。
那些人一部守住门口,一部分人冲到坑底,只要见到人,无论男女老幼,一律击杀。
警卫发现,冲过来架枪反击,但是几乎所有的制高点都被那些人占领,警卫只是被动挨打。
卢晋安躲在后面看的心惊肉跳,趁那些人还没有走近,无声地从仪器间穿过,奔向办公室的方向。
宋远之和宋星雯还在办公室里,对外面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卢晋安推门而入,神情慌张,宋远之看到一愣,问他:“怎么了?”
“武装军打进来了。”喘着粗气,躬身床底下拿出早已准备好逃跑的背包,里面都是一些必需品,他将包背好,虽然卢晋安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可是惊慌还是会从眼底流露出来,他看着宋远之与宋星雯:“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两个人也立刻拿出自己得背包摆上,三个人立刻冲出了办公室。
外面的枪声在封闭的地下回荡,那些闪烁的火光与孩童的惨叫交织 冲击着他们的视听。
卢晋安觉得自己的心跳飞快,满脑子里都在想如何让离开这个鬼地方。
入口处已经被堵住,躲避才有可能活下去,在制定计划的过程中,他们曾将试图挖地道逃生走,但只挖出了十米就决定放弃,因为多出来的土没有办法掩藏,时间一久就会被发现。
而如今这个未完成的地道,是眼下唯一的生机。
他们躬身经过身边的恒温箱时,宋远之突然轻声喊道:“等一下。”
卢晋安与宋远之回过头,只见宋远之竟然站起身,将保温箱里的那个之前被威廉送来的新生儿拿了出来,抱在怀里。
“你做什么!快放回去!”卢晋安急了:“孩子要是哭了,会害死我们的!”
“这是真正的没有缺陷的变异体,不能白死。”宋远之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而且还没足月,要是真哭,我亲手掐死她。”
远处的武装军逐渐逼近,警卫死的比活的多,眼下也不是僵持的时候,于是没再多说,冲到了那个地道附近,伪装用的泥板打开,几个人先后跳了进去。
十米长的地道并不宽敞,三个人挤在一起像是叠作一堆的鱼罐头,没有人敢说话,里面安静地都能听见相互间的呼吸声。
有一瞬间,卢晋安甚至有一种置身在坟墓中的错觉。
那道伪装用的是一块木板,上面黏上一层在地道里的泥土,看上去足够以假乱真。
模板的隔音不好,他们能够清晰地听到外面传来武装军的说话声与开枪声,为首的人不断在强调一句话。
——不要遗漏任何一个活人。
黑暗当中,他们能够感觉到彼此僵硬的身躯,黑暗中,人对时间的感知会被延长,所以具体在里面地道里面呆了多久,他们无法确定,外面的声音逐渐消散,三个人也没敢出去,直到他们确定外面没有任何声音的时候,他们才悄悄推开门板,走了出来。
而当年看到的景象,在某一个午夜梦回,还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遍地都是滑腻的血迹,溶液与玻璃渣,被子弹击穿的仪器炸出一个巨大的活口,蓝色的溶液已经流干,置身其间的孩子毫无生机地窝在空掉的仪器底部,浑身是血,脖子上的脑袋被大口径子弹轰的只剩下半张脸。
每一个容器里,都是一样的惨状。
卢晋安脸色惨白地从当中穿过,身后猛然传来一阵呕吐声,眼前的景象血腥惨烈,宋星雯实在坚持不住,弓着腰吐了出来。
宋远之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卢晋安的视线落在了宋远之手上的那个新生儿身上,孩子赤。裸的身体被宋远之的衣物包裹,偶尔张合一下嘴巴,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她是唯一的一个幸存者了。”卢晋安的声音轻颤,可悲地笑了笑,余光瞥见宋星雯已经站直了身体,逼迫自收回所有的情绪,朝着入口走去。
终于,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
众人在院子里听完卢晋安还原完当年的事情,在场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默,谢简的脸色从卢晋安开始回忆当年的故事的时候,就已经阴沉的能拧出水来。
他们呢狗狗想象出当时的场面有多血腥,但是卢晋安在描述的时候,语气理智而平淡,像是在背一个故事。
如果不是他在不断的搅动着面前的那碗粥,宋濡真的会觉得,卢晋安只是在背诵一则故事。最终,还是卢晋安再次打破了沉默,他端起已经凉透的粥碗,沿着碗沿吸溜了一口,嚼了嚼:“所以你的预料没有错,你就是那个实验体。”
“为什么爷爷不早告诉我?”宋濡像是水中的浮萍,单薄而无助地被事实拍击的毫无还击之力,连说话都没有了力气。
“按理来说你应该叫宋远之外公,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他一直强调让你叫他爷爷?”
卢晋安明明知道答案,却偏偏要她猜,等看到宋濡空洞的眼睛是我,就是到没什么希望能够听到答案了,于是说出了真相:“那是因为宋远之心里不想与你有任何血缘上的联系,当年救你,单纯是因为你很珍贵,但也只像一个珍惜动物,或者是文物一样的东西,世间少有,毁掉可惜,所以他希望你活着,却不想与你产生任何的连结。”
宋濡心底最后一道防线被卢晋安毫不留情的摧毁,那巨大的无助感将她席卷,抛起 ,落下,连一点反击之力都没有。
她想丢了魂儿似的从座位上站起:“我有些累,我去休息一下。”
说完扶着桌子慢慢走远,身形单薄萧索,摇摇晃晃地走进了那仿古似的三层阁楼当中。
谢简侧过头看着她的身影在里面消失,回过身面无表情地问卢晋安:“当时雇用你们去的公司是美国的希尔公司?”
卢晋安点点头。
“那家公司当时找你们的人你见过么?”谢简再问。
“没见过,不过当年听宋远之说是他的一位故人。”卢佳楠琢磨了一下,又抬起头来接着道:“他确实没有跟我说过对方是什么人。”
“当年的那个基地在哪里?”
谢简说完,对方就露出了一个“别开玩笑的”的表情笑着说道:“你要是让我在地图只给你看我哪里知道,要是直接过去的话还有可能……”
卢晋安话说一半,猛地住了嘴,惊恐地瞪着谢简,只见谢简的眼中划过一丝得逞的精光,眼底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那你就跟我们走一趟柬埔寨吧,左右你也怕被杀,在我们身边,不是比在那几个安保跟前安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