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那张年轻的脸上,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倦意。
宋臻的勤劳是众所周知的,他甚至能为了政务几天几夜不出御书房,偷懒两个字在他身上完全不存在,或许正是因为他勤奋过度了,才会看起来这么疲倦。
再加上他很少睡觉,这两者结合在一起,他会变成现在这样着实不稀奇。
当年的他努力装作老成的模样,好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担当,但如今的他完全不需要伪装,就已经比实际年龄看起来大了。
孙公公对此很是忧心,皇上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长此以往下去,怕是不妙。
但旁人却不会顾及宋臻内心的想法的,在他们看来,宋臻是一国之主,光鲜亮丽,坐享全天下的荣华富贵,要什么有什么,还能有什么不圆满呢!
徐盈盈默默地将他的风采收入眼底,她想到自己见证了他从一个少年长成了一个男人,心底便涌出了几分满足之情。
而后她缓步朝宋臻走了过去,行礼作揖:“见过皇上……”
宋臻的视线看向她:“爱妃请起。”
声音低沉悦耳,与三年前清亮明朗的嗓音相比,也有所不同。
徐盈盈道:“皇上辛苦了,臣妾为皇上准备了羹汤,皇上尝尝罢。”
话音落下,孙公公便适时地将托盘递到了宋臻面前。
“爱妃有心了。”宋臻语气淡淡的,而后与孙公公说道:“放一边罢,朕等会儿饿了再吃。”
孙公公应下,转身退到了一旁,他的位置很快便被徐盈盈给取代了。
只见徐盈盈走到了宋臻身边,动作熟稔地将双手放在了宋臻的肩上揉捏了起来,她的动作不轻不重,倒是特意找大夫学过点技巧的。
宋臻僵了半天的脊背正觉得酸疼,被她这么一捏,倒是一下子舒服了不少。再嗅着她身上清新淡雅的熏香,心情渐好。
徐盈盈注意着他的表情,见他神经放松了,她心里也觉欢喜。
想起方才见到了顾留白,她便随口说起了这事:“皇上,不知方才国师前来是为何事,臣妾见他离去时候匆匆忙忙的,很是焦急。”
宋臻双眼半开半阖,薄唇微动:“他这是有急事要去办……”
只此一句,便不再多言,显然不想多说。
徐盈盈不动声色地掩去眼中的好奇心,便也不再追问。想起最近这段时间顾留白频频出入御书房,有时候一呆就是半天,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照理来说,国师主要是负责祭祀方面的事宜,能有什么事情需要和皇上商谈这么久的?
另外,最近这段时间,皇上的神情似乎越发疲倦了,大概是碰到了什么糟心事,也不知是否和顾留白有关。
徐盈盈突然想起,当年顾留白与王媛媛之间的关系不错,王媛媛去边漠的时候,顾留白还曾为王媛媛送过行……难道说这件事情还和王媛媛有关?
想起王媛媛的名字,徐盈盈眼神顿时暗了暗。
她按捺住心里的不安,遂旁敲侧击:“说起来,臣妾正准备等会儿去趟仙缘殿,兄长的寿辰快到了,臣妾没法去边漠,想要请国师帮忙为兄长祈个福,却不想正巧在这里遇见了国师。既然国师有急事要办,那臣妾就晚点再去仙缘殿好了……”
说罢,注意着宋臻的表情变化。
果然,宋臻又开了口,朝她挥了挥手:“不用去了。方才国师匆匆离去,正是要去收拾行囊,他要回师门办点急事,短时间内是回不来的。你若是想念你的兄长,倒是可以给他写写信。”
“臣妾知道了。”徐盈盈点点头,乖顺地应下,心里却有了计较。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骑兵送来了南疆方面的紧急文书需要宋臻处理,徐盈盈便与宋臻告了别,施施然离去。
宋臻处理完了文书,又看了几本折子,不知不觉间又过了一个时辰。
突然,他毫无预兆地猛地咳嗽了起来,平静的御书房内一时间只听得到他的咳嗽声,撕心裂肺!
孙公公赶紧捧了清茶送来,放在了他的手边,而后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顺气。
孙公公面上满是无奈而心疼的表情,熟练的举动看得出来孙公公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皇上……”孙公公哑然失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宋臻苍白的脸渐渐涨红,看起来很是痛苦,又咳了好一会儿,这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他喘息着将手伸向茶杯,但因为手颤抖得太厉害,竟然差点失手把茶杯给打翻,好在孙公公及时地帮他拿起了杯子,送到了他的嘴边。
宋臻又喘了口气,隐忍着身体上的痛苦,就着孙公公的手喝了一大口水,喉咙里这才舒服了些许。
待把那杯茶水全部喝完,咳嗽声也算是彻底停了下来。
他的额头上不知不觉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整张脸完全变成了惨白的颜色,看起来有些可怖。原本俊逸的脸如今看起来很是扭曲,即便他现在停止了咳嗽,紧皱着的眉还是看得出来他并不好受。
现在的他,与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形象截然相反,看起来是这么脆弱无力。
孙公公心疼:“皇上,老奴还是把太医叫来给您瞧瞧……”
他正要走,却被宋臻一把拦下。
“不用!”宋臻紧紧地抓住了孙公公的手腕,为了忍住痛楚,手劲儿有点重。
孙公公被他抓得有点疼,但眼下也顾不上这个了,他急道:“可是您现在……”
“找来也没用!”宋臻略略拔高了语调,打断了孙公公没说完的话。
而后他猛地松开孙公公,整个人往椅子上靠了过去,身子僵硬得不像话,时不时的哆嗦一下,他却只能无奈地握紧双拳咬牙坚持。
深呼吸一口气,他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就算把太医叫来也没有,你是知道的,这事情还是先不要闹得人尽皆知的好。国师现在已经回去师门了,兴许会有什么法子,朕再等等他,反正这毒都拖了三年了,可见朕短时间内也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