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衣房位于皇宫西角,是最偏远的地方。
那里夏热冬凉,夏季衣裳洗好了最易晾干,冬季风向改了,虽成日见不着半点阳光,可那里却是风口,也最易将衣裳吹干。
故而历朝历代,宫宇改了多少,浣衣房却始终没变过。
白钰踏着夕阳走了出去,芃绘拎着一盏没点亮的灯笼安静的跟在其后。
长长的甬道,极少有人。
这本是太妃所居之处,加之出了御花园行刺的事件之后,变更少有人在外闲逛,活下来的十余位贵女都安分待在先前秀女居住的两座宫殿之中,而太妃太嫔们更是害怕,连宫人都不叫时常外出。
“没想到晚上这里倒还真是阴气森森的。”白钰一个人走在最前,丝毫没露出恐惧的神色。
“大约是没有人的缘故。”芃绘说道。
白钰点了点头,她看着前方红色宫墙似乎无止境的往前延伸,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一般。
慢慢朝前走着,越往深处,倒是意外的开始热闹了起来。
“干活!都给我干活!投什么懒!”
“是,是姑姑。”
“别在那儿干站着,抹什么眼泪!你以为你还是皇上身边伺候得到大宫女吗!”
“……”
吵嚷打骂的声音不断从衣衫破旧的门扉之后传出来,白钰在门前停住了脚步,偏头看了看门上掉色的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浣衣房’
她撇了撇嘴,怪不得玉娘想方设法也要出来,那么个美人要是落在这种地方,的确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让人开门罢。”白钰用下巴指了指那扇破旧的门,芃绘点头上前叫门。
半晌,也没人应门,白钰等了一会听见里面的骂声不绝于耳,想了想这时候自然是没有贵人回来这种地方,所以里面的人也只当没听见。
她想了想,冷声道:“那就直接踹开吧。”
“是。”
芃绘没有抬脚,她只是将手放在门扉上,接着用力往前一推,那门就像是被强风卷起似的,往里破开。
破门的动静立刻引起了里面管事的注意,两个中年女女人掐着腰,怒气冲冲的赶过来,一边跑一边吼道:“做什么呢!是谁啊,竟敢擅闯的浣衣房!”
这些都是最低等的下人,自然没有见过芃绘,跟没有机会见到传说中的白国公主白钰。
见门外站着的两个人是衣着普通,白钰因要外出,就不换了身不起眼的便装,不想此时却也被人认成了宫女。
“两位姑娘这是哪来的,到我浣衣房有何贵干?”一个管事的女人上上下下打量了白钰二人好几遍,掐着腰,不屑的问道。
芃绘冷着脸,偏身让开,白钰直直看着那两人,那两人见白钰的眼神淡然,以为是那个宫里的大宫女,于是另一人放缓了语气道:“姑娘,您是哪个宫里的?要拿什么衣裳?今儿可都晚了,大家可都要休息……”
“哀家不是来拿衣裳的。”白钰冷笑一声,开头说道:“哀家来,是想问诸位,要个人。”
“哀家?……姐姐,她说哀家……”离芃绘比较近的那位妇人听见称呼,愣了愣,转头想问身边另一位妇人是怎么回事。
另一位脚上一软已经跪了下来,跌坐在地上,茫然的磕头道:“太……太后娘娘,恕罪,奴婢等不知太后娘娘大驾,恕奴婢们不知之罪吧……”
她一说完,另一个妇人也赶忙跪了下来。
白钰没理会她们,只是朝里面看了看。里面可真是乱成一团,洗衣裳用的木盆到处都是,洗衣裳的宫女忙忙碌碌的,里面纵横交错牵着晾衣的绳子,上面挂满了衣裳,挡住了白钰的视野。
见白钰蹙眉,芃绘上前一步,冷声说:“有一个玉娘的,可在?”
“玉娘?在!在这里,那是摄政王发落下来的,奴婢们不敢怠慢,日日都让她干活呢。”
那两人说着,磕了个头,就赶着站起来回去叫人去了。
“看来咱们这一次还不用进去,要说这浣衣房还真是好地方,看看,多勤快的人呐。”白钰笑着往里努了努嘴。
芃绘低着头,没有回话。
她可不认为这里是一个好地方,光是瞧着里面人的脸色,就知道这里没日没夜的劳作,堪比酷刑。
白钰安然站在外面,不一会,两个人就拎着一个白衣宫女走了出来。膀大腰圆的两个人将那小宫女往地上一推,接着便抬头朝着白钰谄笑:“太后娘娘,这就是玉娘。”
“玉娘?许久不见,这浣衣房你呆得可还习惯?”白钰垂眼打量着跌坐在地上的女人。
她虽然瘦弱不堪,可面色却还好,纤细的手腕有力度的撑着地面,她听见白钰说话,立刻就跪了起来,只是低着头,并未说话。
她身后的两个女人见了,吓得立刻踹了她一脚,骂道:“你个该死的丫头,太后娘娘问你话,你还不快回话!”
“……好了,”白钰听见那两人尖细的声音,蹙了蹙眉,抬手制止了她们:“哀家与这玉娘要说两句话,人,哀家带走了,晚些时候哀家派人给你们送来。”
“太后娘娘这是说哪里话,太后娘娘要什么人呢,尽管带走就是。”那两个女人谄媚的说着,狠狠推了玉娘一把,将她推出浣衣房门外。
接着就见里面有人搬了新的木板来当做门板,堵住了门洞。
白钰冷笑着,在玉娘面前蹲了下来,她歪着头打量玉娘的脸色,发现她满脸的不甘,不禁笑了出来:“哀家还以为这么久,你在浣衣房都学乖了,没想到,却还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说着,白钰看了芃绘一眼。
芃绘立刻会意的驾着玉娘,跟着白钰回到了暮坤宫。
玉娘仍跪在她第二才,进暮坤宫,所跪的地方,仍旧是一动不动,只是这一次脸上少了一些忏悔,多了一些憎恨。
“玉娘,你知道哀家为什么找你来么?”白钰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端着茶碗,冷笑着打量她。
玉娘听见这话,抬头恶狠狠朝着白钰啐了一口:“贱人!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何必又来问我!”
“哈哈哈,”白钰听了大笑出声,玉娘也不禁愣住了,她眼神中了露出了一些不解,白钰看见了,笑容更冷,她顿了顿,突然沉声道:“你就别做梦了,就算是白玖,也不可能救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