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岑野坐车晕车,所以以往我们坐车时,都会把车头的位置让给他。坐公交车,更是如此。
嗯……实在是很难想像这样一个有着魏晋名士风的大帅哥脸色苍白,抱着黑色塑料袋在位置上,或是扶着路边的垃圾箱“哕哕”出声,那画面多破坏美感,让人很崩溃。特别是竟然连火车都晕,可以想想回家一趟对他是多大的折腾。
从长途汽车站回县城还要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半个小时才有一趟。
我们到车站时,刚好开走了一趟。
“要不然我们就打车回去吧,本来我就想好了来接你回去时就是打车的。”在公交站排队等车时,一脸踌躇的小婶像是下了大决心地说。
从这里到县城的路并不算短,就是找一辆黑车也要上百块钱。对于平日里节俭惯了的她来说,那简直就是要在她身上割肉。
我知道,她肯定是以为来能接到“贵客”,才会想着打车回去的。
我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没有说话。
“又不着急往家赶,不用。”岑野身长腿长,在人群中鹤立鸡群,随意地向四周看着,漫不经心地说。
空车到站时,车站前已排满了要回县城的人。
本来,我们是排在队伍的前面的,但是车子一进站,就有人急冲冲冲地冲了过来,再加上后面的人也急着上车,正往前挤,我心不在焉,险险地就把我挤到了一边。
“哎哎哎,你们想干嘛?没看到人都在后面排着队呢?”小婶这时已变成了泼妇相,厉声喝着想要插队的人,一边用手挡着,在车门的一刹那,动作迅捷地大步跨了上车。
我和岑野上车时,她已一屁股坐在门边双座的靠过道的位置。
“岑野,你坐里边。”她起身想把岑野让进去。
岑野看我,我没吭声,只一心地抬手,给他摘挂在扶栏上的黑色塑料袋,以备他的不时之需。
其实这时的我正想着,待岑野坐进去后,我就挑最后面的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有时候,我是很自虐的,例如在此刻,我就想着坐到车最后面的位置,由着车一路颠簸,最好是把我的心肝脾肺肾颠得倒了个儿。
“我们三个人就坐这边的三人卒吧,就这三个人还要分开坐。静舒坐里面,我坐中间,你靠外坐。”
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把我推进三人座最里靠窗的位置,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开车的时候,小婶开始跟岑野说话,而话题呢,自然就是那位家境好,又斯文懂礼貌的岑野的女同学。
小婶对这个从未谋面,就只聊了几句电话的女同学简单就赞不绝口:
“一听她说话的声音,我就知道她是个温柔贤淑的好女孩,声音那么好听,就像黄莺出谷般……”
岑野由着母亲滔滔不绝,只有到她问:“她人长得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的一个女孩?”
“是,挺漂亮的。”岑野凝神,稍稍想了一下,回答。
“那她有多高?”做母亲的又问。
“大概是一米七左右吧。”
“是不是跟你一个专业?”
“嗯,她是我们同班的同学。”
“那她家里肯定也是做贸易生意的,是不是?听她说话那么柔顺……”
在这里一提,岑野读的就是国际贸易的专业。虽然我并没有完全的理解,特别是岑野总是简称为“国贸”时,我联想到的总是什么什么国贸大厦之类的,想不出一幢大楼有什么专业好学的。只是每回岑野每回都说得津津有味的,我就听着,后来才模糊有了些许概念。
“可能是吧,这个我怎么清楚。”
“岑野,妈妈觉得这个女孩不错,我看她应该也是喜欢你的,你要捉好这个机会。”小婶压低声音凑到岑野身边小声说。
“妈,你这是想到哪去了……”
我把头靠到近窗边的椅背上,闭上眼睛等着车子的开动。
人家一家人说话,我一个外人坐在这里算什么呢?
听着他们的对话,我的心里早没有这些日子以来盼着岑野回来时的那样一种好心情。我的心此刻就像是被人紧紧箍在了手心般难受,呼吸,一下下,轻之又轻,就怕一用力,都会牵动心脏的疼痛、痉挛。
突然,感觉到有人捉起我放在身侧的手,用力地握了握,张开眼,正好对上了岑野澄明的黑眼。
此时的他,正侧过头来看我,“不舒服吗?脸色这么苍白。”
‘没有。’听他这么一问,我只觉得鼻子一酸,连忙把脸别到窗边,死死地盯着窗外的一点,就怕不争敢的泪流了下来。
“有哪个人给抱着孩子的让让座?”这时,从驾驶座传来了司机按着喇叭发出的声音。
我回过头看时,正好看到一对年轻夫妻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孩堵在车头,伸长着往车厢里面张望着。
婴孩“哇哇”地啼哭着,女人正用手轻轻拍着孩子,嘴里不时的哄着,“喔……喔,乖、乖……”
两个大人的脸上都是心焦的神色。他们的脚边,堆放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车厢里有瞬间的安静,人们都往他们这边投来了目光,但并没有人响应。
是呀,这一趟车程少说也要多半个小时,鲜有人是中途下车,这位置一让,就意味着这多半个小时里都要站回去了。
“都说了没位置了,要不然你们就等下一趟吧,别在这里挡着其他人上车了。”
见无人响应,而这对夫妻又正好站在上车的门口,堵住了后面要上车的人。而那些人已经形意见了,司机便粗着嗓子对他们说。
这个司机是个黑实的粗壮块头,说话嗡声嗡气的,一脸横肉相。
“我们这……”女人有些无措地看向身旁的男人,一时是没了分寸。
“这一路坑坑洼洼的好么颠簸,你说刹车拐弯时你们没扶好,摔了碰了的,这是算谁的?大人还好,你说带着个孩子怎么弄……。”
“师父,我们家孩子发着烧呢,正等着赶紧回县城带他上医院看硬生生呢,你看他哭得声音都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