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野可以在火车上早早地睡下,而我,却是睡不着了……
“唔唔唔……”
正这么想着,手上立刻感觉到从手机里传来的振动,不是短促的两下,短信进来的声音,而是进电话时的那种“唔唔唔”的长声。
我如遭电击,实在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是极快速地把手机从裤兜里摸了出来。可是当看到上面的来电果然是岑野时,却又在一瞬间凝住了:接?还是不接?
现在还没到九点钟,车厢里还是人声鼎沸。这么杂乱的环境,岑野怕是一听就能辨认出来了吧?想要跑到卫生间去接这条长长又狭窄的过道,怕是也来不及了吧?
我就是这样对着手机怔怔地出了一会神,直到手机完全停止了振动,才又失魂落魄地把手垂了下来。
“小姑娘,和男朋友闹别扭了?”刚才试图和我搭讪的中年男人又堆着一张笑脸凑了过来。他大概是把刚才我“晴转多云”、直到“乌云密布”的整个过程都看在了眼里,所以才想要好奇,八卦一下的。
我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仍没有要理他的打算。
这时,手机又是“唔——唔”短促地想了两下,是新信息进来的提示。
我歪着身子,头仰靠在椅背上,再次伸手到裤兜里摸出了手机。按开屏幕一看,果然是新信息:两条,六个字,四个惊叹号。
第一条:“杜静舒!”
第二条:“接电话!!!”
好吗,岑野大概是反复看过刚才我与他发的那几条信息,看出了端倪来了,所以才以简短的文字,最直接的符号表现出他的震惊,又或者是震怒——如果他已经猜到我正在去往找他的火车上……
只是在这一刻,岑野发来再多的惊叹号对我来说已不起任何作用。我虽不是“哀莫大于心死”,但是那种灰心丧气的感觉是一样的。
手机也几乎是在信息传来的同时又“唔唔唔……”地长声振动了起来,一闪一灭的屏幕上,仍是他岑野的名字。
好吧好吧,就算是再失望再沮丧,我都不能让他知道我此刻的所在,更不能让他知道我原本的打算。既是不想他为我担心,也是因为于事无补。
他总不能撇下教授以及那些要让他忙上好几天的课题讲座,就为了回去接我这个不速之客吧?这将他在老师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对学业成绩也会有很大的影响吧?
看看我这干出来的都是什么事?
懊恼地起来,我捂住手机,嘴里一边喃喃地说着“麻烦借过一下、麻烦借过一下……”一边急急地、磕磕绊绊地侧身往车厢一边的卫生间走了去。
“喂,”我是在手机因长期没人接听而挂断的前一秒把电话接起来的,气息因为紧张、因为疾步而来而显得有些喘。特别是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它被放大了,听起来是更加的清晰。
我抿着唇,抚住胸口,尽力平服呼吸的频率,只是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便不敢再开口,就像一个站在受审席上的嫌疑犯,等着裁判官的判决。
“你在哪里?”岑野的声音如刺骨的寒风从听筒端传了过来。
“我在宿舍呀……”我讪笑,很轻很轻地开口,就像只要再大声一点都能惊动到沉睡中的猛兽,只一秒钟它就能从电话的那端穿梭而来,并在一瞬间伸出利爪,将人撕成粉碎。
“杜静舒,我再问你一遍,你在哪里?”那边是明显压抑却仍能清楚听出怒意的低声咆哮。
“我就是在宿舍里……”我仍想死甲鱼子嘴硬,但是——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
一个机械化的温柔女声自广播里传出,让我只能绝望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Shit!”
我听到岑野在电话那头低咒了一声。
“你在哪里?”这就是火山爆发的节奏吧?
“在火车上……”我胆颤地回着。
“去哪里的火车?”
“去……去你那的……”我咽了咽唾沫,不敢再有所隐瞒。
“什么时候到?”
“七点上的火车,明、明天下午……一点到……”
感觉到自己快要窒息了,可,呜……就是没那个胆张开嘴喘口气。
电话那头的他没有再说话,我便又讪讪地开口:
“你、你不用担心……我,”咽了口唾沫,我才鼓足了勇气再次说道:“我到下一个站就下车,今晚在火车站里凑合过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再买回去火车票,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不会打扰到你的……”
安静!安静!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安静!
要不是把手机从耳畔处挪看,看到屏幕上显示的还是“通话中”的状态,我真的要以为他在那头把电话挂了。
“你买的是什么票?”好一会后,他的声音才又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声音中的火气也明显不再像刚才那样骇人。
“火车票,刚才不是说了是在火车上了嘛。”他的声音一和缓,我缩得如米粒的可怜心脏立马松快了。虽仍不敢造次,仍有着小心,但也敢掺进小小的埋怨。
“我问的是,你买的硬座还是硬卧?”岑野的声音里明显有了无奈。
“硬座。硬卧比硬座足足贵了二百元,一样的路程,谁会多花这冤枉钱——”我叨叨。
“行了,待会记得向乘务员问一下,还有没有卧铺票可以补。”他明显不耐地打断了我,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对了,你身上还有钱吗?”
“有,我带着足够来回的车钱。”我马上献宝似的讨好,“所以明天倒车回去也绝对不是问题的!”
“杜静舒,”可是岑野并不理我,就听他声音又突然严肃了起来,似是在警告地说:“记住,绝不能在夜里中途下车,绝不能!待会你把车次、到站时间发给我,我明天让朋友到站接你,听到没有!你要是敢中途下车跑了,我马上就杀回去,你看我到时怎么收拾你”
话到最后,他改用了恶狠狠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