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这一年每周日例休,放假的前一天通常会早放学,但陈末他们从来没有告诉过家长这个事情,因为……这是他们难得的“三不管”时光。
这天放学半小时后,陈末他们已经在网吧坐定。陈末、苏舟和郝彬联机打着CS,姚从良坐在苏舟旁边专心打开了部最近上映的枪版电影。旁边再就没空位儿了,一道来的郝彬只能坐到对面去。
陈末的酣战正在激烈交锋时。
苏舟突然掰了一下自己的显示器方向,“陈末你怎么老偷看我屏幕?”
陈末被他如此直白地一噎,赌气似的也把自己桌上的显示器扭转,背向苏舟。
姚从良即便带着耳机,都听到了他们的斤斤计较,耐不住发声:“你俩这么认真?”
陈末学品德老师说话的调调教育他:“一个男人连打游戏都不认真,还能认真做什么?”
苏舟没反驳他,转而摆头向姚从良“诉苦”:“陈末太二了,我游戏里名字叫苏舟,他就起名叫苏舟他爹。每次杀死他,游戏里就显示苏舟杀死了苏舟他爹。”
姚从良拍案叫绝,感觉自己又学到了什么,嘴上不忘安抚苏舟:“他只能靠这点歪门邪道寻开心了。”
陈末盯着屏幕,头也没转,翻起隔空的白眼:“这叫心理战。”顿了顿又提议,“要不我们玩刀战吧,枪没意思。”
苏舟同意:“好啊。”
陈末又朝对面的郝彬重复了一遍:“郝彬,我们换刀战……”
郝彬正点头,突然面部石化,好像不小心看到了美杜莎一般。陈末见此不明所以,忽然又看郝彬腾一下站起来,手里攥着手机一脸慌乱与绝望:“完了,完了,我可能要死了。87个未接,梁悦打的,怎么办?”
这虽然是个问句,但显然并不是真的征集这三位单身人士的意见。接下来的十秒钟,郝彬飞速地完成了收拾东西、关电脑等一系列动作,嘴上嘟囔着:“我手机忘了开铃音,死定了,这怎么解释啊,我闪了。”而后一边去吧台退卡一边回拨电话,只听他虔诚地对着手机听筒哄道:“宝宝,我错了……”而后慌忙消失在网吧门口。
陈末、苏舟和姚从良一直目送他离开,但郝彬压根儿没回头看他们半眼。无语的三个人默契地摇了摇头,继续投入到愉快且宝贵的网吧时间里。
跟之前没什么不同,陈末和苏舟换刀打起CS,姚从良继续看他的电影。
游戏打了几局,陈末扯下耳机看苏舟,“我觉得人太少了,咱俩互相残杀没什么意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
苏舟耸肩,问他:“那你有什么好建议?”
陈末忽然凑近,朝不远处挑眉毛,苏舟顺着看过去,是两个也在打CS的小学生。陈末小声说:“我们一起打别人好了,你看对面那两小学生也在玩,我们跟他们pk,虐一虐他们,应该很爽的。”
苏舟也没什么爱护祖国花朵的觉悟,当即同意。
陈末起立,颇有风范地拽了拽衣角,朝那两个小学生走过去,面上是藏不住的得意,“小朋友,建个房间,我们2V2玩会儿怎么样?”
小学生A看着有点呆:“啊,好。”手下已经在操作建立局域网房间。
陈末转身回位置,笑得非常小人,“等死吧。”
然而事与愿违,游戏界面一直灰屏的反而是陈末和苏舟,他们企图虐小学生寻求内心满足,结果反被虐,由此陷入了一直死一直死的死循环。
陈末惊得瞪着屏幕不敢置信,“我靠,我现在一出去就死,他们打得太准了。”
苏舟深有同感:“躲都躲不开,这帮小学生要命啊。”
而在他们着急紧张的同时,两个小学生正在得意的笑;在他们满头大汗的时候,两个小学生将对手轻松暴虐。
结束时,陈末止不住地叹气:“15比48,现在的小学生作业是不是太少了。”跟战况战果同样扎心的,是来自小学生的讥讽嘲笑。陈末这样的手下败将何以言勇,只能默默不爽,小声诅咒人家:“嚣张什么,有你们哭的时候。”
他的嘴像是被乌鸦开过光,这边说完还没两分钟,忽然就有几个家长冲进网吧,四处找人。而这两位小学生闻声瞥了一眼后,赶忙就往桌下钻,那种灵活度看得陈末他们目瞪口呆。然而或许亲子间是有心灵感应的,很快藏在桌下的小孩儿就被家长拎出来,一顿臭骂,并揪着他们的耳朵扬长而去。
看到小学生哀嚎痛苦,从他们身边被拖走,陈末感觉非常解恨,看好戏般地眼神去撞苏舟肩头,两人四目相对,一起得意地笑了。
姚从良看他们打游戏时不仅彼此间计较,甚至还跟小毛孩儿计较,默默摇了摇头,继续投入到他看了一半的电影中。只是这电影越看越没劲,他觉得这部宣传声势颇大的爱情片儿实在是温温吞吞的没什么意思。
依稀记得这部片子里有两段激情床戏,姚从良觉得凡事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就行了,爱情片看看最能体验爱的镜头就差不多了。于是开始在网上搜索“精彩片段”,受限于上线审核的尺度,所谓的激情片段也没怎么激情,至少不是姚从良心里期待的那种激情。
他失望地别过头,就看到隔壁的小青年正在看黄网。姚从良起初是惊讶的,挣扎的,没一会就开始歪着头偷偷跟着人家一起看了。
大概是他偷看得太明目张胆,旁边的人很快察觉,一脸不悦地转动了屏幕,将所有画面卡在自己与墙面之间。
姚从良有点无语,坐正后仍在止不住回味。于是起身去吧台买了一瓶可口可乐,非常友好地递给了一旁的小青年,甚至在对方愣了一下要接过时,还主动帮人家爱拧开了瓶盖。
他笑得非常讨好,“哥,你喝,冰过的。那个……分享下网址呗。”他说着递上了从书包里取出的纸笔。
迎着他诚挚得几乎放光的眼神,小青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美好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不知不觉就到了再不回家就会被家长追责的死线。陈末苏舟与姚从良三人关机离开,互道再见,相约下周六下午再照旧。
姚从良心里惦记着事儿,一回家就小心翼翼地关了门,甚至还关了灯,一个人坐在电脑屏幕的蓝光前。片刻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之前在网吧时小青年写给他的纸条。
借着电脑屏幕微弱的光,他一边勉强辨认,一边读着输入地址栏:“3w。AV99sw……”
网页弹开后,各式美女差点儿晃瞎了他的眼睛。几乎是第一时间,姚从良已经激动地点开了一张欧美模特的性感写真。跳转详情页打开得有点儿慢,从上而下逐步加载着照片,然而刚加载到胸部的上半截,电脑突然就不动弹了。
姚从良心急,拍了两下电脑,“怎么停了。”
他正泄气与急躁交加,忽闻身后传来开门声——姚从良的爸爸进来给他送水果来了。姚从良吓得一个激灵,赶忙将界面切换到桌面上,这套操作他很熟了,几乎不会留下被抓包的破绽。
果然姚爸没察觉什么,将果盘放到他手边,“吃点水果吧。”他说话间瞥了一眼电脑,又问,“怎么经常看到你在看桌面呢?有什么好看的?”
姚从良尴尬地直吞口水,话说得都不流畅,“正在,想,玩什么。”
姚爸看起来有点儿纳闷,但也没多问什么,因怕过多地打扰他,只留了一句:“稍玩会儿就赶紧写作业。把灯打开,黑漆漆的。”然后就关门走了。
姚从良确认了一下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远,环境安全,又切回到浏览器页面,饿狼似的盯着屏幕,他按了一下刷新,再次等待图片加载完全。然而这次还是跟上次一样,图片停在了一半的位置。
姚从良用鼻孔出着粗气,想要再刷新几次,可不知怎么浏览器突然开始不停地跳转出很多网页,完全没有留给他操作关闭的间隙,情急之下,他开始在键盘上强制重启,却没有效果,最后只能将主机电源切断。
显示器的光线暗下去,室内开始陷入虚无的黑暗。姚从良坐在位置上动也不动,只掐着手指等在那,半天后,他按亮手机看了一眼,自言自语:“十分钟了,应该好了吧。”而后再次按下开机键。
谁料这次电脑开机后直接蓝屏了。姚从良胡乱在键盘上按了几下,毫无效果。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头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