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不上学的好处就是，可是睡到自然醒。
陈末醒来时，浑身暖洋洋的，和煦的阳光正透过窗子投在他的身上、脸上。时间是十一点钟。他抻了个懒腰，心情不错，“啊，舒坦。”
睡这么一大觉，肚子自然该饿了。陈末起床去洗手间洗漱，准备吃午饭。
陈妈恰在洗手间洗衣服，见陈末进来，朝他招呼：“11点了才醒，快去吃早饭。”
陈末一边洗脸一边回话：“直接吃午饭吧。”等他洗完脸，去壁架上够毛巾擦脸时，捞了个空——毛巾不在了。陈末抹着眼皮上的水，强行睁开眼睛，“妈，我放这儿的毛巾呢？”
“洗了。”
毛巾是赵小雨送他的那条，对他意义非凡。陈末再说话时就有点急：“洗了？谁让你洗的！”
陈妈瞪他：“我洗衣服一起就洗了啊。怎么了？”
陈末烦躁地跺脚：“哎呀，这条毛巾不能洗的！你以后洗东西能不能问问我的意见。”
面对他如此大的反应，陈妈只点评了两个字：“毛病。”
陈末没办法，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儿跟他妈正面刚，只得放弃挣扎，转而说起别的，“对了，我下午要和几个朋友骑车环城，锻炼一下身体。”
陈妈“嗯”了一声，不忘嘱咐，“一听怪危险的，一定要注意安全。”
骑个车有什么好危险的，陈末在心中大翻白眼，口上玩笑道：“没什么，大不了就死，我已经准备好面对死亡了。”
话音落时，阒静了片刻。陈妈显然不觉得这玩笑哪里好笑，她停了手，一点洗衣服的声音都没有了，小小的空间里只剩她不满的呼吸声，她朝陈末呵斥：“说什么话呢？今天不准出去了！”
“啊？我开个玩笑而已。”
陈妈非常严肃：“话不能乱说，说出来就会灵验的。今天不能出去。”
“我随便说的，你别封建迷信啊。”陈末软下口吻，开始试着挽回。然而陈妈非常坚定，侃侃而谈，“你姥姥的爸爸一辈子说自己活不过80岁，结果80岁生日的前一天突然就死了，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还有你那当过兵的爷爷，一直念叨着自己死也要死在战场上，结果和邻居吵架，被张奶奶推了一下，摔死了。还有你那爱打麻将的远方表叔，成天在外面打麻将，还对别人说其实想在家呆着，隔天就突然脑血栓，现在成天在家里躺着根本出不了门。”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陈末听得非常崩溃，抱着陈妈胳膊为自己求情，“那都是巧合，迷信，你得相信科学啊。”
“少废话，你今天就当记住这个教训，以后不要乱说话！打电话给你朋友，说你不能去了。”陈妈说得声色严厉，听得陈末忍不住气急，他也提高了音量：“我靠，张秀萍女士，你还讲不讲道理了？当年你说我五行缺木，押着我非要让我认一棵树当干爹，我就忍了！你现在变本加厉，我以后没法跟你讲实话了。”
陈妈不理他，把他推回卧室，关上了门，只在最后总结说：“今天随便你在家里干什么，反正不能出门！”
陈末又回到卧室的阳光下，却没了刚才的惬意心情，看着床头镜子里的自己横眉冷对，也不知在凶谁：“叫你贱嘴！”
陈末他们家的食物链一向是陈爸碾压他，陈妈碾压陈爸，而他素来是陈妈重点呵护对象，他们三口由此构成了一个很平衡的环状链条。但一旦陈妈发飙，那就意味着，她完全是家中一切决策的最高领导。也就是说，刚才陈妈那样大声地勒令他不许出门，他就真的出不去了。
午饭桌上，这对母子间的“过节”还未散。
陈末不停地用筷子挑菜，一脸的不满意，间隙里还将筷子插在饭碗中。
陈妈一个眼神甩过来，“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把筷子插进碗里吗？不吉利。”
陈末因为期待转机，说话也不敢太硬，“你做的菜太可爱了，我舍不得吃。”
“花言巧语，我看你就是不想吃。”陈妈虽是这样说着，脸色却缓和了。
陈末趁机进谏：“啥时候能换换口味？翻来覆去就是这几样菜。”
陈妈的回答非常官方：“这都是时令蔬菜。”
陈末硬吃了两口，一脸嫌弃，“太咸了。”
陈妈有点心虚，却还强撑气场，坚决不承认今天放盐时手抖了：“你懂什么，这道菜就是要咸点才好吃。”
“可是……我记得前两天你做这道菜，我觉得淡了，你跟我说这道菜要淡点才好吃。怎么又变了……”
陈妈有点尴尬，假咳了一声。
陈末放下筷子，“你要不给我煮包方便面吧。”
“你这熊孩子，”陈妈不悦，“就知道挑刺，知不知道我要上班要操持家务照顾你们父子起居生活有多辛苦？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就知道抱怨！有能耐你放学自己做饭试试！”虽是这样说着，她还是起身往厨房去，准备给陈末煮面，不忘补充，“那我给你煮包面，你就着这些菜一起吃了吧。吃完自己找点事做，就是不能出去。”
陈末无奈。根据他跟张女士多年的相处经验来看，这情形意味着板上钉钉，他下午出门一事不会出现任何转机了。
没办法，他只能失约了。饭后陈末回了房间，就给姚从良打电话，打算通知他情况有变，骑行取消，奈何半天都没打通。
陈末猜想或许姚从良已经出门了，自己真是对不起他。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姚从良忙着“善后”，根本将跟陈末约好的骑行一事忘得一干二净。
此时的姚从良将卧室门打开一道缝，探头去观察客厅，见没有人影，赶紧搬着主机往外走，关门时轻而又轻，生怕被他爸察觉。
机箱有点沉，他扛去电脑维修处一路，冒了满头的汗。
好在维修师傅说问题不严重，重装下系统就行。等待的间隙，姚从良找话闲聊，“师傅，怎么才能有效地防止电脑中毒呢？”
维修师傅抬头打量了他一眼，非常陈恳地劝他：“别乱点小网站，那些黄网什么的。”
姚从良听得非常紧张，“师傅你说什么呢。我还没成年，怎么会看不健康的东西，是电脑比较老了，容易中毒。”
维修师傅看了看崭新的电脑配件，没有说话。
姚从良躲到一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希望电脑快点修好，让他可以速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