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路上，赵小雨抿起嘴角，将那封信递还给于贝贝。
于贝贝眼睛亮亮的，采访她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赵小雨将话讲得抑扬顿挫，“行云流水，栩栩如生，妙不可言。”
“过誉了过誉了，又不是高考作文。”于贝贝打断对方连绵不断的褒奖，“你从一个情书的角度去考虑的话，假设，你是陈末，收到了这封情书，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赵小雨思考了一下，化身台湾小言偶像剧的女主，双掌互握，激动地惊叹：“哇，原来于贝贝喜欢我这么久，那么漂亮、温柔、可爱的一个女孩喜欢我，不是瞎了眼就是脑子坏掉了，我必须得趁她清醒之前赶紧答应她，好好伺候她，从此不分开。”
于贝贝被她逗笑，开心地围着她绕圈圈。
赵小雨被她转得头晕，笑着嗔她。心中是无人知晓的五味杂陈。
笑闹过后，两个女生又感慨起文理分班的事，于贝贝说：“马上就要分班了，又是新同学，新老师，还要去认识，去适应。高一一年的同学友谊才刚刚建立起来，就要垮了。不知道新班级又是群什么样的人？咱俩都学文，很有可能还在一个班。但陈末就不好说了，所以我打算写完之后就给他。”
赵小雨被她说得也有几分失落，挽着她的胳膊安慰她：“不用担心，其实从小到大我们分了那么多次班，你没有发现每个班都大同小异吗？每个班都有那么几个学霸，几个学渣，几个乐于八卦的，上学总爱迟到的，至少一对公开的小情侣，老师的眼线，还有跟老师对着干的……你不会陌生的。”
于贝贝笑出来，“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但先声明，我可不是你刚说的乐于八卦的那种人哦。”
“你还能再此地无银三百两一点吗？”赵小雨去搔她的痒，两个女生闹在一处。
笑声过后，赵小雨垂着头安静了一会，有一点感慨：“贝贝，我觉得你很厉害，遇到喜欢的男生就敢说出来，大部分女生是做不到的，只能默默地喜欢。”
于贝贝拍她肩膀，将话说得趾高气扬：“喜欢就去表白，大不了连朋友都做不成，做朋友有个屁用啊，我又不缺朋友！你要有喜欢的男生，我也会支持你表白的。你有吗？”
小雨顿了顿，说：“没有。”
于贝贝食指点在下巴上：“我看苏舟对你挺不错的。”
“哪有，别胡说了。”小雨去堵她的嘴，又说，“对了，快要考试了，无论他答应你还是不答应，你都不要太激动或者太伤心，影响状态。”
“那是当然，咱俩认识这么久，你什么时候见我哭过。”于贝贝说着还为自己比了一个大拇指。
小雨拆她的台：“你前两天不才因为你的韩国欧巴受伤哭了吗？”
于贝贝心虚地眼神儿乱飞：“那个不算……”
转过天来，于贝贝发现姚从良依旧在躲着她，神经紧张到见了她比老鼠见了猫还夸张的那种躲。
中午于贝贝吃完饭时，端着餐盘去倒，隔着老远就看到姚从良。姚从良分明也看到了她，却赶忙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于贝贝索性餐盘也不倒了，就那么端着走到姚从良对面，坐了下去。
姚从良再装不下去，讪笑着对她点头：“这么巧，刚没看到你。”
于贝贝戳穿他毫不留情面：“没看到我，你刚才低什么头？”
“我是因为不想看对面墙上‘浪费粮食可耻’的标语，你说食堂把农民伯伯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做得这么难吃，还有脸说别人无耻？”姚从良随口为自己胡诌了一个理由。
于贝贝显然是不信的，视线聚焦在他的脸上，狐疑地看了又看，几乎要看出花来，口上说着：“我怎么觉得你最近一直鬼鬼祟祟地躲着我，你是背着我做坏事了还是怎么了？”
“没有啊，我躲你干嘛。”姚从良说话间又想起那个梦，连看也不敢看于贝贝。
于贝贝抱臂一坐，撇开了头，佯装生气，“行。你既然不说实话，那我以后也躲着你，咱俩谁也别理谁。”
姚从良怕她是真的生气了，苦于无法，忙不迭小声解释：“别这么绝啊。是这样的，我前两天做了个梦，梦到我们一起看电影了，你还亲我……”他及时意识到不对，好在声音够小，于贝贝看起来并没听清，他便赶忙改口，“请了我……我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总觉得欠你一张电影票。”
于贝贝歪起脑袋，笑话他：“这算什么事啊，一张电影票，还是梦里的。以后正常点，别给我躲躲闪闪的。”
姚从良见她信了，终于松了一口气，乖巧地点头。
于贝贝换了个表情，吞吐着又问：“那个，陈末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啊？”
“他刚吃完，打水去了。”姚从良还要再说什么，眼前的于贝贝已经起身走了，走出几步后朝他挥手，“餐盘帮我倒一下，谢啦。”
她离开后径直去水房找陈末了，因为水还没开，他一直等在那，两人没有错开。
她非常淑女地走到他身边，先是提醒他帽子乱了，见他没反应过来，直接上手帮他整理好，又低头不敢看他，递上了一个粉色的信封。
这封信太熟悉了，陈末早已等待良久，此时立刻笑着伸手接过来，赶忙就要拆开。
于贝贝害羞地别开头：“可以等我走了再看吗？”
见陈末点头，于贝贝迈着小碎步就闪了。陈末不再等，立刻开始读信，心里正得意地感慨：女生脸皮这么薄的吗？赵小雨干嘛不自己给我。我又不会笑话她。
然而读完信笺，视线落在落款署名处，陈末却崩溃了：“怎么是于贝贝？！”
追了于贝贝而来的姚从良站在走廊外，将女孩儿害羞递信的情景尽收眼底，对于那些她靠近自己时常问起陈末资料的行为，后知后觉地有了答案。
姚从良和陈末这对好兄弟纷纷陷入了不爽的情绪。
人生最尴尬的错觉，应该就是以为有人喜欢自己了吧。陈末这一天都黑着脸，回家时将车子骑得飞快，好像这个世界欠他五千万。
饭桌上，陈妈问他：“你怎么无精打采的？是不是最近学习太累了？”
陈末没吭声，陈爸接过话头跟他严肃地说正事：“马上要分班了，我跟你妈仔细分析了一下，你文理科成绩，都很一般。在整体都一般的情况下，理科成绩稍微比文科成绩好一点点。所以我们建议你选理科。”
陈妈点了点头，等待确认地看向陈末：“你觉得呢？”
得到的回复是：“随便，无所谓，都可以。”
于是陈爸因为陈末敷衍的态度和对自己前途毫不关心的觉悟，对他进行了严厉批评。
陈末安静听着，心里却在开小差。17岁的他无法想到前途那么遥远的事，他只想解决眼前的问题——为什么写情书给我的是于贝贝，而不是赵小雨。
此时的赵小雨其实也满怀心事。
她将作业摊开扔在一边，手里拿着手机，在通讯录中翻出了陈末的联系方式。她知道自己有些话想对他说，可是，似乎又不能去说。
她对着手机屏幕发愣的时候，忽然屏幕闪亮，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是于贝贝。
于贝贝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烦躁，其实在打给赵小雨之前，她已经删了几条想发给陈末的短信，此时对着电话哀嚎：“距我把信给陈末，都已经过去4个小时15分钟20秒，21秒，22秒了！他一点回应都没有。”
赵小雨说话时没什么精神：“他可能还在想怎么回复你吧。”
于贝贝不太相信：“那也不用这么久吧？我看他放学骑车骑得很快，你说他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赵小雨被这个猜想惊得一脑袋问号。她安抚了好一会儿，于贝贝才肯挂电话去做作业。
但其实，于贝贝还是记挂了一夜。
陈末早上到班里时，将书包塞进桌洞儿的那个动作，几乎是用摔的。
赵小雨没像以往一样皱着眉头斥说他，就只是那样安安静静地看他的侧脸，像是在看什么珍而重之的存在，又像视线穿他而过，落在某片虚空。
于贝贝见陈末来了，就也沉不住气，借口拉着赵小雨说事情而后凑了过来，即便是在同赵小雨说话，于贝贝的眼神还是一直瞟向陈末，陈末发现时，眼神急忙躲避，转而拿起桌上的卷纸，撕了一截走出教室。
于贝贝索性在空出的椅子坐下，就那么趴在陈末的桌面上，口气落寞地问赵小雨：“你说他是看了故意不回我，还是压根就没看。”
“应该，是看了吧。”
“那他为什么不理我？是不是不希望我喜欢他？”
赵小雨其实已然看出什么，却无法直说出口，只拍了拍于贝贝的肩头，道：“再等等，说不定他正在想怎么跟你说……”
于贝贝一张小脸皱着，苦恼地抓乱自己的头发。
她想，等待的心情，可真糟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