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毅拖着伤腿,一瘸一拐跟在大家后面,不一会儿,宿舍楼前聚集了一大批人。
大家步行到工地,这里正在盖体育场馆,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一场全球级别的运动会在这里举行,所以绝不能耽误工期,就给他们的时间一点都不富裕,所以工头巴伦蓬压榨这些工人的休息时间,只要天气允许,人们每天大概要高强度的工作十三到十五个小时,而且是在酷热的环境之中。
阿布今天特意来看了看,班组长索朗贡正在给大家派工。
阿布在索朗贡耳边说了几句,索朗贡突然看向张毅,而后他对阿布说:“买他来这里,难道是为了供着他吗?”
阿布有些不满,“他刚来这里,还摸不清状况,况且腿上还有伤,休息几天把伤养好也是为了后面可以更好的卖力工作。”
索朗贡轻哼一声,“我永远都忘不了我刚来这里来的那一天,那时我患了腹泻,几乎已经脱水,就这样,我依然被安排去搬砖,结果又患了热衰竭,要不是我命大,那时候早就死了。”
“既然这样,你就更应该体谅他。”阿布说,“因为你体会过那种煎熬。”
“但为什么没人体谅我,那时候我就发誓,我不会让这里的每一个人好过,我恨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你。”索朗贡恶狠狠地说。
“所有人,那就是也包括巴伦蓬在内了?”阿布问他。
一提到巴伦蓬,索朗贡突然显得有些紧张,“既然这样,那就让他先跟着熟悉一下。”
阿布说道:“就这对了嘛。”
但是等阿布走后,索朗贡却让张毅带伤工作,跟着那些工人一起搬砖铲石灰。
面条总是尽量多帮张毅干一些。
好不容易挨到休息,有愿意洗澡的,就是高压水枪那里,脱光了用水冲一遍,因为这里没有浴室。
“这里连浴室也没有吗?”张毅疲惫不堪地问面条。
“有,不过是私人的,属于巴伦蓬,听说豪华至极,还有辣妹把他洗。”面条在说最后一句时,露出向往的表情。
这个巴伦蓬到底是何方神圣?张毅想。
大家聚集在窄小的食堂吃晚饭,每人领一小盘饭菜。
张毅把一块干面包塞进嘴里,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点肉泥和汤,他用勺子舀了一点肉泥,打算送进嘴里,却闻到一股馊味,再仔细看,肉泥里还有蠕动的蠕虫,张毅顿时没了食欲。
“这个可不可以给我?”旁边一位满嘴牙结石的肮脏男子对张毅说。
张毅听不懂,面条帮他翻译过来。
张毅把饭菜递给他,那人只用手捏起蛆虫,说道:“只要这个就够了,高蛋白。”说完把蛆虫放进嘴里,大快朵颐地咀嚼起来。
张毅闭上眼睛,想把呕吐的感觉压下去,但他失败了,他跑到外面,哇哇大吐,把刚吃进去的一点面包也给吐了出来。
夜深人静,累了一天的张毅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马桶的恶臭让他作呕,还有震天响的打呼噜声,让他烦闷至极。
想想几天前,他还和周莹商量着筹办婚礼的事,没想到转眼间到这里成了奴隶,这真是瞬息万变世事难料啊。
不知道周莹现在怎么样了?张毅心里一阵内疚与苦涩,说不定她找他找得都快急疯了,但他宁愿她赶紧把他忘了。
牢狱生活也不过如此吧?张毅猜想着,但他觉得牢狱生活也许都比不上这里残酷。
快天亮时,张毅才迷迷糊糊睡着了,但起床铃也响了起来,张毅被面条摇晃醒,张毅浑浑噩噩地跟着人群来到工地上。
索朗贡为张毅又多加了工作量,昨天晚上没吃饭,再加上没睡好,腿上还有伤,他根本无法完成这么大的工作量,所以他让面条给他当翻译,把情况告诉了索朗贡。
索朗贡认为这是反抗,对于一个新人来说,他必须要给与打击压迫,但他却表面上同意了张毅的请求,转而把一件轻松的工作交给了他。
张毅很感激他,通过面条的翻译,张毅了解了他接下来的工作内容,是与巴伦蓬有关。
在听到巴伦蓬这个名字后,面条突然变得不安,但他不敢请求索朗贡改变主意,只好想着一会儿好好叮嘱张毅。
索朗贡要求张毅把一套干洗完熨烫好的西装,送去巴伦蓬的办公室,张毅一听觉得索朗贡这人还是不错的,这个工作比起繁重的体力劳动,要轻松许多。
但面条却显得不这么高兴,这让张毅觉得奇怪,“没想到你也有不高兴的时候。”
“那个,张洋,你去巴伦蓬那里之前,我想有必要先让你了解一下他,以免惹到他可就惨了。”面条不安地说道。
“这个巴伦蓬很难对付吗?”张毅问。
面条抿起嘴,他没有正面回答,“总之,你一定不要把他当做普通人就好了,我觉得躲开他,是最有效的办法,所以你去了那里之后,恭恭敬敬地把西装交给他,而后尽量赶快脱身。”
“你把我弄得有些紧张了。”张毅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了。
“对了,我差点儿忘了。”面条拍了拍脑门儿,“差点儿忘了告诉你,巴伦蓬这人最注重仪表,你这样去肯定不行。”他摸着下巴打量着张毅,“你首先要把手和脸洗干净,然后……你就这一身衣服?”
张毅无奈地点点头。
“那好吧,”面条也很无奈,“那尽量把身上的土弄干净。”
张毅照做,同时对面条说:“看来这个索朗贡并非照顾我啊……”他对索朗贡的为人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记在心里就好,千万别表现出来。”面条再次告诫他。
张毅将手和脸洗干净,然后到索朗贡告诉他的地方,取了那套西装,然后摸索着总算找到了巴伦蓬的办公室,这里是一座装修奢华的欧式建筑,一楼有许多娱乐设施,还有美食供应和吧台,巴伦蓬的办公室就在二楼。
他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他再次敲敲门,依然没人理他。
他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做,他本来想试试看门有没有上锁,但一想到面条对他的告诫, 他伸出去要抓住门把手的手又收了回来。
先等等看吧,说不定马上就回来了。
张毅提着那套西服,无聊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楼道两侧挂着一幅幅壁画,全都是油彩画,张毅不懂画,看了看也不知道好坏。再仔细看,他发现巴伦蓬办公室的门,都非常上档次,厚重,做工精良,上面嵌入一条条一厘米左右宽度的金线,他的第一反应是镀金,但凑近了再仔细一看,顿时惊掉了下巴,那怎么是金线呢?那分明就是金条。
等等,他刚才要去摸的那个门把手?张毅一看,心里又是一颤,果然是个大金疙瘩……
天啊,这到底得多有钱啊?就算再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啊,把金条嵌门里,被小偷扣走怎么办?
等了半天,张毅感觉这扇门的诱惑实在太大了,他想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比较好,免得心痒难耐。
他再次敲了敲门,这次更加用力一些,不知道巴伦蓬是不是在里面打盹呢?
果然没有回应。
张毅转动门把手,竟然拧开了,看来门没有锁,问题是他可不可以打开呢?万一要是被巴伦蓬看到抓住把柄怎么办?
就偷偷看一眼,这就是张毅最终的决定,这扇门都如此暴殄天物了,里面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子?他把门打开一个缝隙,往里瞄了瞄,很整洁,这是给他的第一印象。
这时,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吓得他一激灵,他“啊”了一声,忙不迭地不小心把后面这人手中的咖啡杯给打掉了,热咖啡洒了对方一身。
“真是抱歉。”张毅赶紧道歉。
对方是个仪表堂堂的男子,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头发梳得整齐油亮,戴一副金框眼镜,皮肤白净,眉眼给人一种精明强干,精于世故的印象。
男子惊讶地看着自己一身的卡布奇诺,他缓缓抬起头,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张毅。
张毅猜出他十有八九就是巴伦蓬,“巴~伦~蓬~”张毅学着面条教给他的语言,拗口地说。
男子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给出了肯定的回答,随后他的眼中露出怒火。
张毅心想我又不是故意的,干嘛这么不饶人似的看着我,“谁让你拍老子的,把老子吓了一跳,要不能把你咖啡打洒了吗?真是的,就怪你自己,你个冒失鬼。”张毅自言自语道,反正对方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没事,正好换上这套!”张毅陪笑着,用动作给他解释,意思是:你把这套换上,我把你身上那套再拿去洗。
对方只是冷冷地瞪着他。
张毅只好说:“听不懂是吧,那好,我帮你把衣服脱下来。”他上去就要解对方的扣子。
“混蛋!别拿你的脏手碰我!”巴伦蓬大喝一声,这语言分明就是张毅他们莱曼国的语言啊……
“天啊,你怎么?”张毅大吃一惊,脑子里马上回想起刚才他口无遮拦说的那些话,原来人家全都听得懂。
“很意外是吧?”巴伦蓬哼了一声,侧身走进办公室,“告诉你,我会六国语言,这就是为什么我每天衣着光鲜地坐在办公室里,而你这种人,只能在火炉一样的天气里,流血流汗,直到累死为止。”
说到这里张毅也有点纳闷,天气这么热,这巴伦蓬怎么还西装衬衫的?不嫌热吗?
张毅这时想起面条的话,想要尽快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那个,您要的西装已经给您拿来了,我给您放在哪里?”
巴伦蓬把粘了咖啡的西装脱下来,而后松了松领口的领带结,坐在舒适的老板椅上看着张毅,问他:“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一看巴伦蓬这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样子,张毅心中直呼倒霉。
“我昨天刚来。”张毅回答。
巴伦蓬想了想,而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贾定本他们带你来的吧?”
一听到这个名字,立马有一股怒气在张毅的胸膛中冲撞。
“怪不得。”巴伦蓬小声嘀咕道。
“怪不得什么?”张毅问完就后悔了,面条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少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