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一阵骚动,每天繁重的工作就像背在身上的一座大山,越来越重越来越重,每个人都觉得快被压垮了,但在这种情况下,还要三天工作量加倍,真的会要人命的,我死不如他死,这是此时几乎每个人心中所想,生死关头,除非圣贤,不然都是自私的。
但谁也不愿第一个上,仿佛第一个才是真正罪无可恕的凶手。
“机会有限,说不定我还会改主意的。”巴伦蓬说。
人们纷纷挪动步子,每天高强度的体力劳动,让他们的动作迟缓。
人群向中心聚拢,而中心点,正是阿明。
人们捡起小刀,划向阿明的面庞。
一生醉心于雕刻的阿明,曾经有没有梦到,自己会被雕刻用的小刀,一刀刀割死。
凄惨的叫声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停歇。
人们渐渐散去,面无表情,犹如行尸走肉一样。
巴伦蓬看了看已经辨认不出面容的阿明,之后对阿布说:“埋了吧。”扭头刚要走,却又开口:“别忘了给他穿身漂亮的行头,让他风风光光的走,还有……”他又看了看阿明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接着说道:“买个面具给他戴上。”
“是。”阿布微微躬身答道,“您想得真是周到。”
“嗯。”巴伦蓬满意地点点头,“我其实是最体谅大家的工头,我总是在一心为你们着想。”
之后,每当张毅想要计划逃跑时,阿明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就会出现在脑海里。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如果像面条说的,臣服于命运,今后都像这些人一样,扔掉灵魂地活在这里,如一具行尸走肉一样,抑或冒险,执行逃跑计划,但有可能会变成第二个阿明。
经过痛苦地反复思量,张毅决定,他要冒险逃离这里。
既然决定了,就不能犹犹豫豫,那样反而做不成事情,他一定要塌下心来,从制定计划、准备阶段、到最后的实行,每一步都要稳扎稳打。
首先他在想计划,这是最费时间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步,计划得当,才有执行下去的必要,否则一上来方向就错了的话,后面必然不会成功。
他想了好多种逃离这里的办法,包括在工作的时候他也在想,睡觉时也在想,就连做梦也是关于逃跑的梦。
但大多都属于不切实际的逃跑计划,包括什么挖地道,直接杀出去等等。
后来,他无意中发现了一辆每天都来这里送货的卡车,他想自己也许可以偷偷藏在车子里面,然后被运出这里,不过再通过后来的仔细观察,张毅发现车子离开时,门口的守卫会对车后面的放置货物的地方仔细搜查,这让张毅非常失望,好不容易想了个还算可以执行的办法,结果又被否定了,张毅还特意观察了一下货车司机,是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男人,每次来都穿着笔挺的西装,张毅猜想应该是为了讨好巴伦蓬。
这时张毅才更加佩服阿明,竟然连雕刻肥皂,把肥皂涂上鞋油当枪使的办法都想的出来,真是太厉害了。
以假乱真?张毅突然灵光一现,他终于想出一个好办法。
接下来,就是筹备阶段了,这个办法需要准备的并不多,不过一定要把握好时机。
每次货车开进来,司机都会下车和卸货的劳工们简单聊几句,似乎每天单独运货让他太闷了。
有一次,终于让张毅等到了好机会,司机去卫生间方便,张毅一脸凝重地跟在后面,在他的裤腰里面,别着一把扳手。
司机毫无警觉地站在小便池前方便,嘴里还哼着小曲,完全不知道有人已经盯上了他。
张毅偷偷接近时,司机虽然察觉,但只是认为是个来上厕所的劳工,张毅盯着他的后脑勺,心里想着:对不起了,我只想把你打晕过去,为了逃出去我才会伤害你,实在是太抱歉了。
张毅摸到了裤腰上的扳手,这时,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他原地不动,全身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缓缓闭上眼,让自己压压惊。
面条侧身绕到他前面,解开裤子方便,他看了看张毅,随口问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色这么难看。”
张毅觉得特别失望,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刚才本来卫生间里就只有他和那个司机两人,要是面条不来捣乱的话……如果他钢把司机打晕过去,面条正好来这里的话,面条会怎么样呢?默不作声?抑或装作没有看到,偷偷离开?还是告发他?再或者,帮助他逃离?
“喂,你是不是不舒服啊?”面条看他愣神,拍了他一下。
“我没事。”张毅微微皱眉,口气生硬,他在生面条的气。
面条有点懵,心想我就来上个卫生间,没惹到你吧?
这时,索朗贡也来到卫生间,一看面条和张毅在这里,表情立马变得冷如寒冰,上回张毅打了他一顿,他怀恨在心,一直想找机会报复,但单独和张毅碰面的时候,心里又有些怵他。
张毅转身,吓了索朗贡一跳,还以为他又要动手。
“还不去干活,在这偷懒是不是?”索朗贡故作威严,但他一直瞪着面条,没敢看张毅,多少有些欺软怕硬。
张毅和面条肩并肩走出卫生间,张毅此时对面条的态度来了个大翻转,要不是面条,他刚刚打晕那个司机,索朗贡就会进来撞见,那样的话可就麻烦大了,索朗贡一定会把这件事上报给巴伦蓬,张毅突然又想起惨死的阿明。
过了两天,在干活的张毅,一直在关注那辆货车和那个司机,结果这一天,张毅都没有发现货车开进来,这是怎么回事?以前货车偶尔会晚一点到,但没有像今天,根本没出现。
张毅心里有些慌乱,他好不啊容易想出的办法,怎么能这样作古呢?
等到天擦黑的时候,货车终于开了进来,不过车子开的很慢,司机让索朗贡找几个劳工帮忙卸货,司机也没闲着,他钻到车底下去修车,身上那套时尚的衣服,被他暂时脱下来,放在车座位上,原来是因为车子出了故障,所以才这么晚到。
张毅和工友们一起卸货,完事之后大家都去食堂准备吃饭。
而张毅却主动要求留下来帮司机修车,司机看看他,多少有些感激。
司机趴在车底下修车,张毅帮他递工具,当看到扳手时,他想起那天别在裤腰上的那把,那天差一点儿他就用铁扳手砸他的头了。
车子修得差不多了,司机对张毅说了些感谢的话,而后才发现,他们之间根本就是语言不通,司机用动作表达了谢意,而后又用身体语言告诉张毅可以走了,车子马上就好。
张毅摇摇头,表示不着急,等修好了再说。
过了一会儿,车终于修好了,司机满手油污地从车底下爬出来,他需要到卫生间好好洗洗。
张毅表示自己也该回去了,司机再次对他表示了感谢,但并不特别热情,感谢一个外籍劳工,点到即可。
司机洗完手回来,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位上,此时天已经黑了,光线不算明亮,他突然感觉副驾驶上有什么东西在动,吓了他一跳。
猫在副驾驶座位底下的张毅,像黑暗中的一头猎豹,突然窜出来捕获了猎物。
在出卡口处,守卫例行公事地搜查了一遍车辆,已经换上司机那一套高级西装的张毅,微微低头,看上去非常镇静,只不过在暗淡的夜色中,他额头上的汗珠不够明显罢了。
守卫没有起疑,放行通过,张毅挂挡,缓缓踩下油门,货车启动,开出关卡。
就在这时,守卫们发现了问题,因为那位司机每次离开时,都有个习惯动作,那就是放下车窗,向守卫们敬个礼,没有一次忘记。
而张毅并不知道这个细节,所以守卫们才起疑。
守卫大喊大叫,张毅虽然听不懂,但他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于是能踩油门,货车拉着一股青烟飞了出去,守卫们在后面开枪,子弹把车窗玻璃打出好几个洞,塔楼上的狙击手已经把枪架好,瞄准了张毅,稳稳打出这一枪,胜券在握。
张毅一直在猛开车,油门踩到底还嫌不够快……
狙击手扣动了扳机。
货车压在一块大石头上,因为车子时速太快,车子腾空而起,子弹没有击中张毅,但击中了货车的右侧后轮胎,在如此高的时速下,车子突然爆胎,张毅就算握紧方向盘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控住好车子,货车猛烈地撞在电线杆子上,张毅满脸鲜血的昏倒在方向盘上。
当他醒来时,感觉头好疼,一时恍然,以为回到了过去那美好却不知珍惜的日子。但终究只是一瞬间的幻觉,当他意识到自己此刻在哪里时,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我为什么还活着……
他咳嗽着勉强坐起身,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湿哒哒的,看看旁边拿着水盆的那位巴伦蓬的下人,张毅明白怎么回事了,他是被一盆冷水浇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