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灰色小型客车在公路上风驰电掣,两车人加在一起,共十三人。
“一共十三个人,不吉利不吉利。”说话的,是坐在最后排的林振,他带着一副墨镜,贴着头皮的短发,因为发际线有些靠后,所以脑门儿油亮亮的。
坐在他旁边的大龙手捧着手机十指飞动,正在聚精会神地打着手机网游,只听他哎呦一声,懊丧地骂了句娘,便把手机给关了,看来这局又送人头了。
他这人平时说话语气就比较冲,此时游戏输了,心中更是有气,“咋就不吉利了?”
“十三,这数字本身就不吉利。”林振一副神秘兮兮的担忧貌。
“你咋这迷信呢?哪回出去干事你都给屋里烧炷香,装神弄鬼的玩意儿。”大龙瞪了他一眼,说话有点大舌头。
“你懂个屁啊,咱兄弟现在能好好活着,还就靠我烧的那炷香,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心要诚,下回你也买点香蜡纸。”林振理直气壮地说道。
大龙脸上尽显嗤笑鄙夷,“你快拉到吧,还靠你那破香,你大龙哥我还就不信了,今儿你出来也烧了吧?”
“那必须的。”
“那今儿个哥几个要是出了事,是不是说明你那破香不管用?”大龙说完感觉车里的气愤瞬间变冷诡异。
藏在林振墨镜后的那双眼睛里,满是不安与斥责,他把黑色皮衣的拉链往上拉到头,不再言语。
“大龙,你他妈说啥呢?”坐在前排的郝勇猛训斥道。
郝勇猛在这帮人里最年长,平时为人耿直公正,一副大哥范儿。
大龙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他这人从来嘴上不服软,“我是让林振给绕的。”
“你马上把嘴给我闭上!”郝勇猛回过头来怒斥道。
大龙哼了一声,掏出手机,继续打游戏。
坐在副驾驶的张毅面色凝重,始终目视前方没有搭话,“砍林”计划是他想出来的,钱成森虽然被他利用,但他坏事做绝死有余辜,而这两车人,除了他12条活生生的性命啊,万一要是出了岔子,他良心难安啊。
富裕工业园是一座生态工业园区,从空中俯瞰下去,就像一块巨大的电路板,一座座厂房和办公楼就像是密布在电路板上的电子元件。
丽加电梯电机厂位于这座工业园区的西北方向,工厂内主要生产电扶梯所要用到了电机和减速箱。
两辆小型客车停在离丽加电梯电机厂不远处的地方,十三个黑衣人脚步匆匆闯进工厂大门。
“老实点,老家伙。”大龙用匕首顶着门卫大爷的咽喉。
大爷吓得脸如白纸一般煞白,哆哆嗦嗦地点着头。
除了大龙,张毅他们趁机偷偷潜入厂区。
大龙用透明胶带封住大爷的嘴,然后把他绑在传达室里屋的椅子上,忙完这一切,大龙从口袋拿出之前准备好的一把锁头,把传达室的门从外面给锁上。
等找到三号仓库后,张毅和郝勇猛交换眼神,他们兵分两路,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从仓库外的两翼逼近,先通过小玻璃窗观察内部情况。
张毅偷偷从窗户向里面瞄了一眼,内部有一座十来层高的铁制货架,货架上存放着减速箱,货架旁边,站着十多个人,他们分成两排对峙,像是两个势利,双方为首的人站在中间靠前的位置,他们两人身边,都站着一个提着黑色皮箱的弟兄。
这明显就是在准备交易,而其中一方为首的那个人,个子不高带着帽子,郝勇猛一眼就认定他就是徐德林。
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地让人有些不安,从来时的路上,张毅心中一直潜藏着一种让他惶惶的感觉,到底为什么,他也说不清。
也许是这几天没有睡好吧,他想。
不管怎样,徐德林近在咫尺,接下来只要抓他回去便万事大吉了。
张毅试探地推了推窗户,很好,没有上锁,玻璃窗被慢慢推开,张毅矫捷如一只猫,翻过窗户,利用货架的掩护,猫着腰似一只狩猎的狮王,在他身后,狮群紧紧跟随。
大家从腰间拔出勃朗宁手枪。
和猎物的距离越来越近,到了似箭而发的时候,按照计划,张毅在等郝勇猛的行动。
“都别动。”郝勇猛大喝一声,和几个兄弟举着手枪,大步流星逼近猎物。
两伙人如遇敌的蚁群,顿时炸开了锅,匆匆拔出手枪,与郝勇猛对峙,却不成想身后已经有人用枪顶住了他们的脑袋。
“都把枪扔了。”张毅命令道。
猎物们纷纷举起手,手枪砸在水泥地上的铿锵声此起彼伏。
郝勇猛看了张毅一眼,脸上浮上了笑容,然后他用眼神点了大龙一眼。
大龙笑着,拽拽地走到那个戴帽子的矮个子身前,伸手扇掉他的帽子,然后说道:“又见面了,徐德林。”大龙的声音刚刚消散,脸上的笑容突然凝结成冰。
这人根本不是徐德林。
张毅注意到大家反常的表情。
惊恐的疑云迅速升上了郝勇猛的脸庞,“中计了”,一个可怖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
张毅从他那对撑圆的惊摄眸子里,读出了可怕的信息。
“啪”的一声枪响,大龙的脑门上应声多出一个血窟窿,双眼瞳孔突然放大,他就像一片凋零的落叶拍在地上,子弹穿过的地方,血线滋滋地往外喷射,不一会,在他的脑袋下面,汇聚成一滩血泊。
大家慌了,慌得手足无措、绝望窒息,仿佛不远处死神在向自己缓缓招手。
“快撤!”郝勇猛大喊一声。
大家往窗边跑。
谁知从后面出现十多个手持枪械的人,断了他们的后路。
原来这些人早就提前埋伏在货架后面了,张毅想着,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
转身,另一伙人已经近在眼前。
为首的,正是徐德林。
“好久不见啊,你叫郝什么来着,多时不见,竟忘了你的名字。”徐德林露出歉意的微笑。
“正常,我这种小角色,你怎么会记得,你可是个大人物。”郝勇猛抬着下巴,语气中透着揶揄的味道,暗指徐德林做的那些下作之事。
“从古至今,凡成大事者,皆为手腕强硬之人。”徐德林身材虽小,但气场很足。
“但强硬不等于卑鄙。”张毅反驳道。
徐德林面露疑色,走近打量张毅,而后问道:“你是谁?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名字无足挂齿。”张毅正色道。
“就算是你们口中的卑鄙又如何?卑鄙的我始终是胜者,是活着的人,而你们,正人君子们,马上就要到阴曹地府去报到了。”徐德林呵呵奸笑着,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跋扈狂妄。
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他变得严肃起来,挨个打量了林振他们,然后用一种不容反抗的口气问道:“来这里,你们是怎么得到的消息?换言之,出卖我的人到底是谁?”
没人搭话。
“看来该给你们施加点压力了。”他吩咐手下:“先打死一个,不说的话,再打死下一个。”
手下举起枪指着林振的太阳穴,手指微微扣动扳机。
“没有人出卖你。”张毅说道。
徐德林走到张毅面前,仰视着问:“你怎么知道?”
“到你们集团闹事,称知道你身边有内鬼的人,其实是我们故意安排好的。”
“那他的死?”
“他是我们的一颗弃子。”
“弃子?”
“是我杀了他,并非你所认为的内鬼。”张毅道明原委。
徐德林微微张大了眼睛,他很聪明,不禁拍案叫绝,“好计谋。”而后他问道:“这是谁想出来的?”
徐德林看了看郝勇猛,“是你?”
郝勇猛很有节气地把头扭向一边。
徐德林又看了看张毅,皱起眉头,“难道是你?”
张毅没有搭话,但默认的表情被徐德林识破。
徐德林摇摇头,“真是难得,看你年纪轻轻,大有可为啊,可惜今天却要死在这里了。”而后他饶有兴趣地笑着宣布:“咱们来玩儿一盘游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