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停顿,宋初轻轻开口,“累了便休息会儿吧!”念了半个时辰的书,怪不容易。按照记忆中桌子的位置,朝斜上方指指,“喝点儿水吧!”
和宋初相熟,花蕊也没了一开始的拘束,把书小心搁好,捧了青花茶盏,喝了两口,歪着脑袋问,“夫人真有本事,这么枯燥的经书奴婢可看不懂,读起来都磕磕绊绊的。”
宋初笑,“不过是些消遣的玩意儿。”宋初动了动身子,花蕊也不上前帮忙,她明白自己这位夫人不是那些娇惯的闺中小姐,即使眼睛失明了,也不妨碍她的行动。
果然,宋初慢腾腾的放下腿来,甚至探到了自己的鞋子。“都躺半天了,陪我出去走走。”
花蕊闻言,放了茶盏,站了起开,也不去扶宋初,只是小心侯着一边,看着她略显笨拙的迈着多次实验计算好的步子,控制住想要探出去摸索的手,数着步子朝门口走去。
“呀,往左!”宋初偏了方向,花蕊见状下意识惊呼一声,又赶紧捂住嘴巴,战战兢兢的等着宋初的发落。没人会喜欢这样的无礼,好脾气如自己的夫人肯定也不例外。
宋初略微懊恼的皱皱眉,苦恼道,“看来还是不够熟练啊!”
花蕊眨巴几下眼睛,斥责没有到来,宋初仿佛沉浸在自己探索道路的世界里,皱眉自哀的表情比平时的沉稳多了几分可爱。
“夫人,人我弄回来了。”银杏匆匆赶回,来不及请安,今日的战绩先吐了出来。
宋初舒口气,可惜道,“看来今日散不成步了,走吧!”她伸出右手,花蕊连忙上前把人扶住。能屈能伸,这才是英雄本色,夫人是女的?谁说女人不能做英雄。
别庄占地两亩不止,里面宅院颇广,主院更是一应俱全,有左右偏院,附有耳房。此时一处偏房中,雕花沉木大床上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显得瘦骨嶙峋,脸上青紫一片,不妨碍五官的柔美秀气。不知哪里疼了,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又过一会儿,缓缓睁开眼睛。
视线外好像蒙了一层薄雾,迷迷茫茫看不清晰,适应了会儿,方看清了面前坐着的人。女子一惊,身子往后一缩,碰到身上伤处,疼的脸有些扭曲。她戒备的看着银杏,声音暗哑,“你,你是谁?”左右瞧瞧,干净明亮的屋子,布置精雅的装饰,这是何处?
银杏倒了杯水递过去,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姑娘别怕,这里很安全。”
女子捧着杯子细细喝了水,嗓子好多了,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不敢有半点儿放松。看了银杏半晌,迷茫问道,“是姐姐让你来救我的?”
银杏心下震惊,面上不漏分毫,“自然。”猜不出女子口中的姐姐到底吩咐了何事,少说说错。
女子表情瞬间放松下去,露出了个笑来,“那姐姐现在在何处?我又在哪里?”能从牢里把自己救出来除了姐姐应该再无他人了,果然,姐姐是个好人。
“我们还在邺城,姑娘身上受了伤,好好将养一番。”银杏不给女子说话的机会,绕过屏风出去了。
外间,宋初坐于矮凳之上,若有所思。看来其中真的有个神秘人物,只是,他杀了城守到底有所图谋呢?
出了偏房,中间一条漫长的回廊,一面墙壁白净,一边绿色匆匆,遥相辉映,美不胜收。“好好盯着那女子,把话给我掏出来。”慢慢回了正院,消失几日的花药上前,“夫人,属下有要事回禀。”
风云阁中的音卫多隐在各地别庄暗哨之中,改名换姓,身份多类,便于查访消息。宋初早有吩咐一有异常立马回禀。
宋初进了屋,来不及坐下便道,“说。”
“西境有消息传来,盅虫爆发,国之将亡,皇储被灭,必遭天谴。”
最担忧的事儿终于发生了,宋初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为此担忧不已。“那些人可真有本事,离间计无处不在。”宇文乾名义上已经死了,居然还有人拿他做文章。
“战况如何?”
“具体消息不知,西境如今被封锁的很严实。属下猜测,谣言恐怕五日内便会天下皆知,届时人心混乱,大厦将倾。”花药绝不是危言耸听,人心如流水,载舟亦覆舟。惶惶的人民若再被人利用,恐怕四境皆有兵变。
宋初忧心忡忡,难不成盅虫并未控制住么?宋初陡然攥紧了拳头。
“去,查一下替代城守的是何人,再派人快马加鞭把闫楼主和周堂主给我请过来。”
“若他们不来呢?”银杏颤悠悠的问。
“不来?就给我绑过来。”宋初面色严肃,语气带着一股子肃杀之意。
几人纷纷变了脸色,不敢耽搁的自去行事去了。
一匹枣红色骏马一马当先在空旷的平原上扬鞭起航,风驰电掣很快隐在了枯木群山后,又一群骏马飞驰而过,干燥的尘土四处飞扬。
西境少雨干燥,一阵风过也能吹的人满脸灰尘。地势崎岖,易守难攻,却是个兵家险要之地。
突破层层关卡,终于到了西境大军驻扎的幽城。一群人勒马驻足,为首者边上之人扬起右手,手上赫然举着一块可畅通各处险关要境的通行令牌。
守城的边间视力极好,却不放下城门,和前面势如破竹相比,此处显然不在乎那么多规矩。
“上面何人,见了令牌还不速开城门。”手持令牌的人微微仰头,不耐烦起来。
城门之上的变军穿着半身铠甲,手持长枪,在地上跺了声,朝下吼道,“不管何人,快速速离去,城内戒严。”
城门依然紧闭,不见丝毫开合的痕迹,那人收了手,朝中间之人瞧去,“主子?”
已经戒严了?难道盅虫已经开始蔓延了?为首之人头微抬,声音不见喜怒,甚至还谈得上温和有礼,偏生让人无法忽视,“还请军士通传一声,在下乃钱宇钱军师相邀而来。”
城门之上的军士和边上的搭档嘀咕一声,“又是军师找来的帮手?”
“应该是,现在西境这模样,人们躲还来不及,怎会自愿而来,除非是来打探敌情的。”
说了几句,唤来一个小将,速速去离开。
此时正直午时,虽然入了秋,边境的气候岂是符合规律,艳阳直射,还是带着几分温度。城外山路崎岖,荒芜的紧,连个可以歇脚的地方也无。
“主子,要不避下太阳?”忠仆怕娇生惯养的主子晒伤了,开口。
为首之人睨了他一眼,那人打个冷颤,“边境将士终日操练,我等岂是这点儿累都受不住的。”
“主子说得是。”下属呐呐退后半步,边上的贴身护卫一直注意着边上动静,主子秘密前来,却也遭到了几场暗杀,看来朝廷里已有人升了异心。
不知看到了什么,护卫激动起来,只见大门缓缓放下,沉重的铁门像是古老的锯齿,一匹骏马疾驰而出,马上之人背脊直立,虎目寒星,“你怎的来了,这不是胡闹吗?”
宇文瑞身后的一众属下侧目不敢直视,自家主子什么身份,居然被人骂了,更重要的是自家主子不怒反笑,笑得分外可亲,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四哥,好久不见。”宇文瑞驱马上前,在宇文乾耳边低吟。
宇文乾看了看弟弟柔和的面庞,心里无奈极了,带着众人缓缓进城,压低声音道,“你什么身份,这个时候到西境,岂不是……”送死俩字到了嘴边咽了下去,抿着唇,不说话了。
宇文瑞一路西行,想了许多,被围攻的时候也没有后悔,此时见了宇文乾又怎会被他三言两语说动,“四哥放心,弟弟省得。”
宇文乾怪异的目光在宇文瑞身上一扫,余光瞥到宇文瑞身后仅仅二十来人的精锐,略有些阴阳怪气的说,“你倒是放心我。”
宇文瑞一愣,忽的哈哈放声大笑,“弟弟有何不放心,若这场危机解不了,宇文将倾,又谈何权利与地位。”
父皇坐了那个位置,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儿子死的死,叛的叛,若这就是代价,他宁愿离得远远的。既然不得已坐上了现在这个位置,既生在皇家便要承担些责任吧!
宇文乾勾了勾唇角,“既如此,你便来吧!”
一路上,穿着西境特色皮毛衣衫的人三三两两,街道上两边的货架上空无一物,冷清的很。宇文瑞一路过去,只见三五几人,到了营地,宇文乾一张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宇文乾点点头,宇文瑞上前一步。负责检查的边军可不认识宇文瑞,拦下人就要搜查,贴身护卫展科逸一把打下边军的手,“放肆。”
负责入营口盘查的边军顿时执起武器,个个目露凶光,同样是手上沾过鲜血的人,气氛紧张。
“来,我先来。”宇文乾出声,拉紧的纤绳缓缓收回。宇文乾伸展双臂,边军严肃的嘴角勾起,笑嘻嘻道,“军师,得罪了。”动作不含糊的通身检查一番。
宇文乾一边看着宇文瑞,说道,“军营里上次携带盅虫的就是一个大员,谨慎点儿始终稳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