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柘叹口气,“前两日,一早起来,便未看到钱夫人,连她身边的侍女也不见了。按理说钱夫人若要出门,定会和我们说一句,守门的下人也知道,可是那天问遍了所有人,无人见到她。本想去寻钱公子,也是一无所获。”要不是小弟回来了,也没人上门抓人。想到自己说出的秘密,他都怀疑钱夫人是不是奸细。看如今的形势,恐怕那人是在探查真相中出了差错。
“怎么会这样?”秦维心里难过又焦急,“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吗?”
“放心吧!一定会把他们找到的,”秦维的死显然对他打击极大,软硬兼施的给他布置了些禁令,秦维知晓自己这个“死人”出去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耐着性子答应了。
秦维走后,秦晖和秦柘端坐于书房,神色严肃。秦柘先忍不住开口,“爹,沈丹麒以贪污之名被下狱了,辰天刹更是以滥杀无辜被收监,爹,你说我们是不是可以向钦差大人求助?”两天之内,广城局势千变万化,素有贤明的城守竟然成了人人喊打的贪官污吏,保家卫国的将军竟是为了胜利屠杀百姓的修罗。
秦晖叹口气,他真是怕了,对那从来不曾听闻的钦差并不熟知人品,不敢拿一家人的性命去赌,万一,那人不过是和沈丹麒合做一场戏,自己将身首异处。
“爹,听说安亲王也同行到了广城。”秦柘哪能不知父亲的顾忌,可是安亲王三个字却让人心生敬仰。
“容我想想。”秦晖抚摸着茶盏,房间里安静的空气在徐徐流动,“等着吧!”
秦柘忽然懂了,“嗯!”若钦差大人真的有心,事情不会那么容易结束的。
红火的灯笼挂的到处都是,街头上来往人群似乎心有灵犀般穿上了鲜红的衣裳,燃放的烟花在空中猛的炸开,绚烂的色彩成了夜幕最美的风景。人们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与此种热闹相反,城守府里静悄悄的,屋檐树木上的灯笼照的整个宅院灯火通明,映射下都是亭台楼阁,树木怪石的影子,安安静静仿若与世隔绝。
视线往里,侧厅之中,烛火点点,几个影子倒映在窗花之上。
“查的怎么样了?”低沉的嗓音从主位上传来。
下坐一人身着天青色官袍,模样不过二十多岁,脸上带着笑,和宇文乾面色相反的轻松,“王爷,放心吧!那沈丹麒倒是个汉子,酷刑之下嘴巴还闭得死紧。”
“其他人呢?”
“出了辰天刹,津海营的几个头目已经被揪出来了,并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背后之人颇懂御人之术,都是些嘴硬的。”柯正明说了一通,见宇文乾面色不佳,张张嘴,顶住宇文乾的怒气,“王爷,王妃可有消息了?”
宇文乾抬起头,柯正明被吓得呵呵一笑,扯开话头,“那什么,王爷,今晚是年夜,下官已经让人安排了晚宴,希望王爷赏个脸。”
“还是柯大人想的周到。”宇文乾点头,一边交待,“广城最近不太平,可要仔细些。”
“是。”
宇文乾的出现让广城一干大小官员心里有了底,一番奉承举杯后,宇文乾借口先行一步。夜色朦胧,有烛光的衬托,浮现红色的光晕,庭院和前厅隔绝,安静的很。宇文乾抬头看着天上的新月,一人独自在小径漫步,总觉得身边缺了些什么。
德全远远的跟在身后,看着似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男人,眼神悲伤。
“小声点儿!”德全嘘了一声,匆匆赶来的银杏急急停住,比划着,“我们寻到那人的位置了。”
德全神色一动,疾步上前,“主子,有消息了。”
不到一个时辰,重回偏厅,宇文乾不苟言笑的面容更添深沉,“说。”
“王爷,我们根据王妃留下的踪迹一路追踪,发现他们在离海岸百里之外的一个小岛上。该岛不过几亩大小,应该是他们一个停靠点,”她掀掀眼皮,没看出宇文乾一点儿表情变化,“王爷,王妃的意思是切莫打草惊蛇。”话一落,好像无形的压力重重压下来,银杏抬不起头来。
宇文乾着实很不爽,这的确是个好机会,但是若诱饵是她,他怎愿意。初儿,为什么你一定要如此对我。
许久,银杏觉得自己能动弹了,松了口气,却不敢胡乱动作。
“这几日辛苦了。”宇文乾谈谈一句话,银杏差些流出泪来。
“都是属下该做的。”
船在海中航行了一天一夜,终于靠岸停了下来,海中常常有些浮岛,此时小小的海岛在夜色下,大海中,显得缥缈无物。
宋初在船上呆了两日,呕吐不止,本就白皙的面容有些丝病态的白。逃脱了岸上追兵,龙承毅便下令靠岸,“末儿,我们出去走走吧!”
“你何时放我回去?”宋初觉得整个五脏六腑都在随着船的颠簸而抖动,食物从何处入口便从何处全部吐出,身子不用药物就已经虚弱至极。
“末儿,难道你还不信我吗?”龙承毅亲自给宋初披上斗篷,扶着她下了床榻,“你忘了他吧!他能给你的,我龙承毅会加倍给你。”
宋初斜眼望去,看到对方分明的下颚“承毅,你何必如此,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还需要我的回答吗?”事情怎么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此人惯会用计,宋初亦拿不准他的真假。
“道不同?”龙承毅像是听到了个笑话,“我愿天下太平,百姓安康,末儿难道不如此想吗?依末儿的智慧,你我联手,十年之内,定会统一四国,宇内太平,共建太平盛世。”
走到了甲板,海风刷刷的吹着,衣阙猎猎作响,岛上高大的树木迎风摇摆,姿影破碎。一曲曲狂乱的舞曲开播,尽显大气蓬勃。
宋初深吸一口气,海水的腥咸味夹杂着草木的清香,说不出什么奇怪的味道。
“太平?”宋初看着龙承毅,一字一句反驳,“不知是谁试图以盅虫灭人国,屠人村,我看到的都是遍地血腥和杀戮,哪里来的太平。”
“没有杀戮,哪来的和平。”龙承毅不以为意,“盛世,都是建立在雪白的尸骨之上。”
宋初摇摇头,她看着天上新月,今日年夜,不知那人是不是也在和自己一样,看着同一轮月亮,如此想着,被海风吹拂的乱舞的发丝都感到了欣喜,“你知道为什么他会被人封为宇文的守护神吗?”
龙承毅心中不屑,“为何?”忍不住好奇那人在宋初心中的地位。
“因为他对生命有着尊重,”宋初好似沐浴在暖阳里,海风的寒意都吹不散那层光圈,“不管是皇族还是平民,贩夫还是走卒,他们都是他的子民。”
“成功,死亡是难免的,想不到他倒是妇人之仁,”龙承毅对此颇不为意,“看着吧!最后的胜利者一定是我。”
话不投机半句多,宋初想到宇文乾冷漠的眼神,这人温和的面庞,不同的心思,果然,人不可貌相。冷漠如宇文乾,却是那个心怀天下的真男人。看似温和的龙承毅,却以想象不到的残忍达到目的。
宋初听着耳边的海风呼啸,闻着杂乱的味道,待船靠岸,上了小岛。狭窄的路面湿漉漉的,没走几步便到了一个搭建简易的房屋,几块木板挡住了海潮的肆虐,没了上下起伏的浪潮,宋初觉得心绪平缓了许多,也终于感觉到了饥饿的味道。
简单的桌椅上,摆着三四碟点心,瞧着宋初细嚼慢咽的动作,龙承毅有几分欣慰,目光四处飘散,唯有燃起的几缕火光,“末儿,这里可还觉得熟悉?”
宋初扫视一圈,简朴的装饰,黯淡的火光,爱笑的青年,“熟悉,可惜物是人非。”
龙承毅听到后面半句,笑容都挂不住,“末儿,你何必处处针对于我,如今,你是装都不愿意给我个好脸色吗?”他自认自己没做错任何事,唯一的错便是没有早一步遇到这人,被宇文乾抢了先。
“龙公子你误会了,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宋初心里也不好受,劝说不动,打骂不得,又是自己往日的故作暧昧让他误会,虽不知这是他的试探还是真心,她也不可能接受。
龙承毅双拳攥紧,脸色铁青,复又松开,“罢了,今日夜深了,先歇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宋初点头,待人走后,自有侍女前来伺候,窸窸窣窣一阵轻微声响后,宋初躺在床上,细想着接下来的事宜。还没理出个大概思路,困倦来袭,睡了过去。
第二日,宋初醒来的时候,和往常一样,睁开眼见到的是精致的帐顶,流苏摇曳泛着琉璃的光泽,又回到船上了?
惊疑起身,地面摇晃的感觉十分清晰,果然。
三五几条大船徐徐前进,在海面划出了道道白色浪花,很快,这条白色通道闭合开来,海面又成了一缎柔和的锦带。
处于中间的大船气势磅礴,甲板上站着七八余人,穿着寻常水手厚衣,脸色泛黑,身材魁梧,下盘稳健,一看就让人不敢靠近。从甲板而下,雕花大门紧紧闭合,两旁四个壮实汉子把守期间,听不见半点儿屋里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