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身子一僵,却不多说一句,对视间,先移开了目光。这间房间布置的极为低调奢华,床边的流苏闪着琥珀的光,视线过处,望向开合的窗户,“承毅,我对你……”
“末儿,你饿了吧!”龙承毅似在逃避什么一般,急急打住,打开房门,不知和守卫说了什么,又回过身来,温和的目光带着侵略的味道,“末儿,还是这幅样貌比较配你。”手抚上宋初的嘴角,顺着脸颊而上,在那眉眼处停留,“末儿,你的眼睛真好看。”虽说知晓她的身份,他扔唤着曾经的名字,仿佛一切都未改变过。
“多谢你的药。”道谢的话一出,俩人都静了,破有种滑稽。许久,那种不可言说的氛围消失,宋初方问道,“沈丹麒是你的人?”
不知是出于不愿欺骗,还是见到宋初在手,心中得意,笑着点点头。
“津海营也有你的人?”宋初琢磨着,不待龙承毅回应,猛得收缩瞳孔,“你用津海营做什么了?”
龙承毅十分高兴,就差抚掌欢呼,“末儿果然敏锐,”龙承毅笑容扩大,“末儿,不妨猜猜津海营于我何用?”
宋初“津海营本是朝廷建立的对付你海上势力的海兵,若是我,定会物尽其用,以敌之物固我之势。”
龙承毅仿若遇到知己,激动的脸色泛红,“知我者末儿也。”
宋初知晓自己猜测准确,不过,“些许地方我扔想不通,还望解惑。”
龙承毅点头致笑。
“津海营士兵颇多,你如何控制他们。”依宇文乾的探测,并不是全部人都被龙承毅控制,可是却无人发现端倪。
“何需控制,他们本就是我的人。”龙承毅像是高傲的主人,睥睨天下,不介意让宋初欣赏他的谋略计策。
宋初不可置信的看他一眼,艰难开口,“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每次出海,势必要伤亡大半,为的就是不断替换你的人手,利用宇文的地盘财力物力替他的敌人养了一批雄兵,真是好计策。”
龙承毅对此计也颇为得意,“不错,不过替换掉的那一部分并未死亡,他们……”
“他们以为被你所救,听命于你,”宋初一下子转的飞快,“那些藏在柳州的山匪便是!”看到龙承毅点头,宋初轻笑,“果然是好计策,如此还多出了兵力,厉害,厉害!”宋初由衷夸赞,若州州如此,不到五年,宇文的天下便被对方势力侵入大半,到时候此人振臂高呼,宇文江山轻易便可拿入囊中,接管的天下算不上太平盛世,绝对不是满目疮痍,“真是考虑的好周到啊!”
门外敲门声响起,下人送来了早饭,热气腾腾的清粥小菜点心一应俱全,宋初却无甚胃口。在龙承毅的强迫下吃了几口,摇摇头,龙承毅放下调羹瓷碗。
“的确周到,可惜来了个不速之客。”龙承毅摇摇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搅拌面前的清粥。
宋初自是知晓那个不速之客是谁,表情温柔些许,“沈丹麒叫那些大商人交纳银子,也是给你敛财吧!”
龙承毅点头,宋初算是弄明白了,战争是最耗银子的,空了宇文,富了自己,真是条奸计。“承毅,你真的如此稀罕那个位置吗?”
“不,不是稀罕那个位置,那个位置,本来就是你们抢过去的,我不过是让天下有序,物归其主罢了。”龙承毅温和的神色不在,透露着嗜血的凌厉。
宋初也不再权,被仇恨蒙蔽的双眼岂是三言两语便能说动的。
她慢慢躺下,阖上双眼,龙承毅怎甘心,“末儿,你说这一战,是我胜还是他赢。”
他是谁,不言而喻,宋初终于有了点儿力气,“何必问我呢?”
龙承毅轻笑一声,“真没想到,我竟然救了自己的敌人,不过,幸好,这世上,恐怕也就他一人有资格做我的敌人了,”他畅然大笑,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我倒要看看,宇文的守护神是不是真的如传说中那般——所向披靡。”
宋初不欲在这个问题上与他相争,看着外头海上的艳阳高高挂起,安心了笑了笑,“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龙承毅心中暗很,特别是宋初脸上回心温暖的笑容像日中的阳光刺伤他的眼睛,嫉恨浮现在脸上,“那就等着看这场好戏吧!”
宋初压下心中的不安,“难不成你想在津海营对他动手?”深察对方神色,宋初心底沉了沉,“倒是有魄力,不过,”语调一转,问道,“你有把握能把他抓住吗?不要反而暴露了自己。”
“暴露?”龙承毅早已接到消息,话语间不免多了几分欣赏,“恐怕他早已怀疑了,还是说,你真的以为,我没有后招?”等着对方把自己一网打尽吗?
“是我么?”宋初轻轻说了一句,龙承毅却是懂了,郑重道,“不,末儿,你只是我的末儿而已,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宋初平静的面容下心跳的厉害,忽的,船上甲板响起慌乱有序的脚步声,宋初不可遏制的有了丝表情。龙承毅一愣,又看看宋初,房门被敲响,“何事?”龙承毅打开房门,立于正中。
“主子,安亲王率兵冲将过来了,不到半刻钟,便能追到此处。”
龙承毅重重一捏,实木大门有了个凹陷,“开船。”
龙承毅回头,宋初表情和刚才并无不同,他细步走至宋初床边,低沉的嗓音重复温柔,“末儿,别担心,你在此处好生歇息,一会儿便无事了。”
说完,转头,随侍从走了疾步走了出去。
宋初看着闭合的房门,深呼一口气,轻轻笑了,看来广城的局势已被控制住了。
有是一个艳阳天,没有夏日的毒辣,带着冬日适宜的阳光,洒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仿若镀了层金子。
山林深处,茅草搭建而为屋,溪流途经而为水,湖光山色,美不胜收,鸟儿鸣叫,不见人声。忽的,半日没有动静的茅草屋缓缓推开了大门,一双许久手被太阳一照,凝白如玉,门推开了个大大的出口,一身湖蓝衣衫屹立门边。
他抬头望天,似乎许久不适应阳光,迅速低下头揉揉酸涩的眼睛,左右瞧瞧,忽觉此处分外熟悉,咦,自己这不是在后山吗?怎么跑这来了?
记忆翻滚,一下子停住,好像自己在大街上被那可恶的同知陷害,责打一顿,然后自己晕晕乎乎的被抬回家中,又听到稀里哗啦的哭声,还有满目的白色大绸花,这不是哭丧的场景吗?他看看自己的手,摸摸自己的脸,好像自己没有去阴间地府啊?
忽的他“啊”了一声,一手摸着嘴唇,好像有双细腻的手扳开自己的唇,喂了自己什么东西,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小维,你好好睡吧,醒了记得回家,你家人在找你呢!”是钱夫人。
他拔开腿便跑了起来,惊飞了树上飞鸟,节奏感十足的山林变得热闹欢腾。
“啊!有鬼啊!”
“三少爷回来了!”
“啊!鬼啊!”
秦维一身白衣出现,府里的丫鬟愣了一下,便是惊慌失措的大吼大叫,动作快的不似弱女子,堪称林间狡黠猛兽。
秦维摸摸脑袋,咧嘴一笑,“切,少爷我还没有变成鬼呢?”想起丫鬟们的表情,又觉好玩,放轻了步子。一路过去,玩笑的心思渐渐变淡,疑惑道,“府中怎的如此清净,除了进府时碰见的两个丫鬟,再无他人。”
步入大堂,一片冷清,秦维来回踱步,忽然听得后面一阵脚步声,转身,屏住呼吸,天青色的衣阙露出一角,秦维再也忍不住,朝前扑过去,放声大喊,“大哥,爹爹!”
闻讯而来的秦家老爹和长子看到一秦维,也不顾对方穿着白色丧衣,脚步加快,三人相拥而泣,“小维,你终于愿意来看爹爹了……”
秦维怎么听都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稍微推开两位亲人,发白的脸惊疑不定,“爹,大哥,我是小维啊!我没死呢,不信你摸摸我,热的。”
“小维啊!我知道你没死,”秦晖目不转睛的看着小儿子,生怕一个转眼又不见了,下意识重复一句,卡壳了。
秦柘反应颇快,一把捏住秦维的胳膊,一声响彻云霄的杀猪声震得秦府抖三抖。
“哥,我可是你亲弟弟,干嘛那么狠心啊!”秦维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质问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秦柘。
秦柘被弟弟一吼,一张死板的脸笑得温和熨帖,“哥哥知道你没事儿,太开心了。”
秦晖坐在另一边,比秦柘好不到哪里去,大喜大悲之后,眼圈发红,“佛祖保佑,小维真的回来了。”
秦维饿死鬼投胎似得匆匆吃了两口,咽下食物,拍拍秦家老爹的背,看到他两鬓的白发,心里不是滋味,“这应该是宋姑娘所为。”提到宋初,秦维才发现府里冷清的厉害,也不见宋初几人的影子,“对了,宋姑娘呢?”
秦柘与秦晖对视一眼,秦维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消失了。”
“什么叫消失了?”秦维掏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