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医院下的花坛旁,池棠与顾景舟面面相对,彼此都不发一言。
只是,顾景舟是因为近情情怯,而池棠却是百感交集。
“顾景舟,这是我最后一次正式和你谈话,以你所知道的,那个池棠的身份。”
第一句话说出口,顾景舟的眼皮就突然跳了一下,传来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既然你知道了果果的身份,那么我也坦白告诉你——她是我的女儿,是我在奄奄一息时候活下去的勇气,可她不属于你,永远也不会。”
顾景舟当然不能接受,“池棠,你是要剥夺我作为父亲的权利吗?我从前不知道,可以糊涂一辈子,可是我现在知道了,你还要装糊涂吗?”
“我没有在和你商量,只是在和你通知罢了!”抿了抿嘴唇,池棠感觉到了一阵无力,也终于将某个悬而未决的决定,彻底确定下来,“如果果果真的要有一个父亲,那也该是付北川,不是你。”
从果果在襁褓中,到牙牙学语,稚嫩行走,每次需要父亲这个身份的时候,都是付北川在承担。
他给予了果果父亲的肩膀,在孩子生病时赤脚跑了几公里送去医院,为了抓住会发光的萤火虫,而在山中找了整整一夜……
没有人会比付北川更合适。
顾景舟愣了一秒钟,好似小提琴拉到最高音的琴弦时候,满脑子只剩下刺耳尖锐的嗡鸣。
“那么……你是要和付北川在一起,是吗。”
带着他的孩子,去爱另一个人,去过一段完全没有顾景舟的生活……是吗?
池棠的回答残忍而决绝,“是的,就如你想的那样。”
不想再拖沓下去,池棠说了句“别再找我了”,打算转身离开。
可没有走两步,却又落入了一个铺天盖地的拥抱中。
那人抱得她很紧很紧,双臂好似钢铁牢笼,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不顾花坛周围有多少人看着,顾景舟俊美的脸庞上满是急切,薄唇不停开合,“池棠,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有太多太多事情要告诉你!”
“我从没有想要你死,苏橙只是告诉我,只要你诈死就好,却没有料到你会投江……我去找过你,发了疯一样的找你,却还是一无所得……”
“我也知道,我该死,我冤枉你是杀害小柔的凶手……如果你心里委屈,你打我骂我,甚至让我立刻去牢中也可以,立刻打断我的右腿,打断我的肋骨,挖心挖肺都可以!只求,只求你给我一口气,让我能够重新站起来,全心全意地补偿你和女儿……一辈子。”
说到心中深处,男人闭着眼睛,嘴唇轻贴着池棠的鬓发,不停颤抖,“我,知自己罪大恶极,可仍旧,死心不改。”
静静地任由顾景舟揽在怀中,池棠从开始的惊讶,到慢慢平静,一声不吭。
眼前的男人太陌生了。
这是从未有过的,谦卑的,低声下气的顾景舟。
而池棠也渐渐意识到,也许他说的才是真相——顾景舟真的没有想过将自己绑架后投江,要自己的性命。
半晌之后,她轻轻喟叹了一声。
随后,顾景舟听到耳中传来了那句不轻不重的话语。
“可是顾景舟……那又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