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察觉到了家父近来心事重重，加之，外面又有些传言。
隋宝儿独自进宫一趟，毫不遮掩避讳，直截了当地开口询问。
慕容青莞微微沉吟，才道：“隋大人这两天心情不好？”
隋宝儿摇头否认：“父亲什么都没说，我也不好过问太多。不过，我看得出来他有点心事，不算郁闷，却有为难。”
父女俩心连着心，又在同一屋檐下，总能看出点什么来。
慕容青莞淡淡道：“皇上要让隋大人办一件大事，的确需要他多多费心。”
“父亲能办到吗？”隋宝儿突然问了一句。
慕容青莞凝眸看她：“怎么？你觉得皇上不该对你父亲委以大任？”
隋宝儿连忙摇头：“当然不是……皇上和姐姐素来器重父亲，我只是有点担心罢了。”
官场上的事，她是不懂的，也不从多问。
不过，她也曾留意过，父亲这两年来，鬓角的白发添了许多，人也消瘦了不少。
若说不累，怎么会呢？
慕容青莞望住她颤颤而动地眼眸，似有不安，轻轻叹息道：“隋大人是本宫最信任的人，他肩上的担子最重。”
“姐姐莫要解释，我都懂的。我对姐姐的安排，从来没有过半分不满，父亲更是如此。他如此尽心尽力地为皇上效劳，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而是为了报答，姐姐当初对我们隋家的恩惠。但凡是父亲能做的，我们能做的，全都责无旁贷。”
她半生的荣华喜乐，皆由慕容青莞一手成全，这份恩情，她是不会忘的。
慕容青莞蹙眉看她：“你怎么又说起这些话来了？我不爱听……”
隋宝儿仍是继续说下去：“这都是真心话，不是来哄姐姐的。说实话，我真正担心的是，父亲年纪越来越大，再过几年，最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姐姐之前不是提起过，要为少君殿下培植家臣吗？趁着父亲还有精力，还能帮衬着娘娘看管他们几年，试一试他们的德行。”
慕容青莞听完她这一番话，很是窝心。
“宝儿啊宝儿，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
隋宝儿闻言微微含笑：“我不过出一张嘴罢了，事情还是别人来办。”
提起“家臣”二字，慕容青莞眸光微凝，只道：“人选倒是有几个，只是他们怎么看都是泛泛之辈，不值得被提拔。”
“那……那怎么办？”
“办法也不是没有，不看重出身，也不避讳过往，直接不拘一格降人才，广纳天下贤明之才，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隋宝儿听了这话，连连点头：“半年之后，又是科考，到时候肯定是良才辈出。”
慕容青莞淡淡道：“初生牛犊不怕虎。朝中也该是时候多些新鲜血液了。”
朝中有些人，官是越做越大了，官架子也跟着越来越大了。
…
晌午时分，云曦宫内，一片寂静。
南宫珍玥吃过午膳，没有休息的心思，反而屏退左右，独自一人在院中散步。、
今儿刮起了北风，凉凉地，瑟瑟地。
南宫珍玥披着厚实的斗篷，站在院子中央，仰头望着高高的树梢，一言不发地，若有所思地。
须臾，郑澜从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缓步走来，脚步极轻，略显小心。
南宫珍玥的眼角余光，早就注意到了他，转身过去，看了看他之后，复又恢复之前的姿势，不言不语。
郑澜本不是话多的人，但他隐约地感觉到了，殿下似乎有话要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殿下，今儿乍起冷风，还是先回去……”
话未说完，郑澜突然警觉地闭上了嘴，皱起眉头，暗自责怪自己，怎么会如此糊涂？
怕什么犯什么，提起那两个字做什么？
南宫珍玥听得真切，又转身看他，幽幽问道：“你有他的消息吗？”
“……”郑澜平复情绪，镇定回复：“回殿下，宫外的消息，微臣一向都是不知道的。”
就算是知道，他也不能说。
听说，冷锋几天前已经入了军营，再过一阵子，还会跟随孟德强将军调派幽州。
那小子还真是狠得下心，如此也好，断得干干净净。
南宫珍玥莫名扬了扬唇角，对着郑澜似有笑意：“你们一起这么多年，不该是好兄弟吗？你就这么不在意他的近况？”
他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嘴巴严？
郑澜低了低头，面带愧色：“殿下，微臣不是一个称职的朋友，微臣想，冷锋的身边如今有家人照顾着，所以，他的状况应该还不错。殿下您也不要太过担心，那小子素来坚强，又是一根筋，到了哪里都会做好本份。”
南宫珍玥收回目光，语气淡淡：“谁说我担心他了？我没有那个闲情逸致。”
明明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软糯语调，说起话来，却是一副公事公办地冷漠。
郑澜连忙转移话题：“是，是微臣多嘴了。微臣听说，三日之后，会有新人进宫觐见，顶替冷锋的空缺。”
顶替？
又不是一模一样的人，怎么顶替？
无所谓了，换成是谁都成。
都是父皇层层挑选出来的人，错不了！
“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你是前辈，教导新人，可不要偷懒啊。”
南宫珍玥短短交代一句，再无话说，转身回到内殿。
郑澜亦步亦趋地跟上，又在门前止步，心里暗暗松一口气。
幸好，殿下没有追问下去，也没有迁怒于他。
他站在门口，半天不动，小桃从后廊穿出，见他默默发愣，忙轻声提醒：“你杵着这里做什么？殿下呢？”
郑澜恍然回神：“姑姑，殿下刚刚进去了，我在这里想些事情，一时呆滞。”
小桃蹙眉，细细看他一番：“你可得给我打起精神来，冷锋那小子，着实让殿下伤心了一回。你要是也毛毛躁躁，魂不守舍的，我第一个不饶你！”
“是。”
小桃也是闹不清楚了。明明是两个最是稳重的孩子，一个跑了？一个呆了？真是让人不放心。
“殿下最近心情不好，你也是知道她的性子的，说话办事一定要小心。”
“是……”
郑澜闻言，脸颊莫名发热，有点烧得慌。
他刚才就说错话了，算不算是犯了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