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毛出在羊身上。
朝廷的钱是怎么花出去的,光有交代,还是不够的。
君臣一心,齐心协力,才是正理。
军饷是大事,一刻也耽误不得。
南宫琅见她脸色丝毫不变,语气认真又不失笃定,只道:“我一向最器重兵部,文臣们看着眼红,只怕心中早有怨气。”
慕容青莞轻轻一笑:“不止是怨气,恐怕还有眼红吧。皇上对兵部的“偏心”都是真金白银啊。”
南宫琅挑眉看她:“怎么,你也觉得我是偏心?”
慕容青莞含笑摇头:“外人是外人,我当然不会这么想。内忧外患,处处都少不得兵力的牵制,今儿这一处的疏忽,他日可能会酿成大错。”
南宫琅见她明了,心里很是舒坦:“还是你最懂我。”
慕容青莞又是一笑:“你也不必太过烦心,凡事总有办法的。”
南宫琅执起她的手,拢于掌心,细细抚摸:“你素来点子多,不如替我想想?”
慕容青莞沉吟片刻,才道:“皇上还记得,当初咱们设计吴太后的时候吗?”
南宫琅自然记得,“先发制人”,让对方防不胜防。
“这次谁来牵头?”
慕容青莞含笑道:“既是大事,自然还是自己人可靠些。”
“你说隋海?”
“当然。”
南宫琅若有所思:“他做官多年,但素来清廉,名声在外,让他“大出血”,未必有用。”
“凡事论心,只要隋海能好好地开一个头儿,后面的事情好办!”
“哦?你说说看。”
南宫琅并非故意逗她,而是真的想要知道。
慕容青莞单手支头,望着他笑笑:“皇上细想,隋海主管户部多年,朝中大臣们的底细,他最是清楚。”
南宫琅又挑了挑眉,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隋海虽然看着温和,实则很有城府。他想要背地里阴一个人,并非难事。筹集军饷,本来就是一件人人有责的事,可吃到肚子里的银子,再吐出来谁也不愿意。不过,肠肥肚满的人,都是跑不快的,动作缓慢迟钝,稍有不慎,跌了一跤,爬起来都费劲。”
南宫琅只觉她的比喻很有趣。
“专挑肥羊来宰,自然是好。我就担心,他们借故推辞,声东击西,大闹一场不说,耽误了时机。”
“既是被抓住的肥羊,想要挣扎也是徒劳。他们不吐出来,直接下刀子,开膛破肚也要让他们吐出来。”
慕容青莞说起这话的时候,仍是语调温和,带着一丝丝甜蜜地杀气。
“下这么狠的手?”
南宫琅鲜少见她这样,莫名有些心动。
“杀伐决断,容不得仁慈。何况这是大事,谁敢吝啬自己的那点钱财,谁就是妨碍了社稷江山的大事。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担不担得起,这个罪名。”
南宫琅凝眸看她一阵,忽地朗声大笑:“好,果然是朕的皇后,总是如此可靠。”
在她的眼中,很多事情都是轻之又轻,微不足道,每每他觉得为难的时候,她也总有办法。
…
隋海在朝中多年,又是皇后娘娘的亲信。
六部之中,他的资历最深。
从来只有别人来“巴结讨好”他,他鲜少主动上门去拜会谁,然而,今日却是个例外。
他只身前往大将军府,主动去见了沈云开。
沈云开微感意外,连忙亲自到门口迎接。
两人打了个照面之后,寒暄几句,便双双陷入沉默。
隋海还是第一次来大将军府,环顾四周,只觉这里太过空旷,装饰过于简单,不似寻常官家那般气派。
从他的宅院来看,沈云开果然不是个“俗人”。
总要有人先打破沉默。
沈云开清清嗓子,客气问道:“今儿在早朝之上,是我连累了大人。”
他上奏折子,却让他连带着挨了皇上的骂。
隋海抬眸看他,一脸平和:“大将军这话从何说起呢?咱们都是为皇上效力的人,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国库拿不出太多银子是事实,无论大将军怎么说,结果都是一样。”
沈云开见他毫无架子,索性实话实说:“大人,我今日所说之话,句句属实,绝无妄断猜测之说。”
“大将军,容我问一句不该问的?您的线人到底是什么人?”
南境和北仓,相隔千里之遥,中间还隔着偌大的大周。而且,沈云开的背景简单明了,哪来的人脉?
沈云开幽蓝的眼眸微微一闪,似有几分迟疑:“这个,我无可奉告。”
其实,他根本没有什么线人。他的消息都是从那些别有用心的,想要挖他反水的说客嘴里听来的。
南境使臣联尔西,多年来一直没有死心,他想要让他重回南境,所以,才会对他谆谆善诱。
这个消息就是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他的原话是:中原人不是讲过一句古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南境和北仓一旦联姻,合力攻打大周,你们如何应对?当然,你们大周兵力雄厚,短时间内,自然不会有所危害,可是时间一长,两线作战,耗尽国力,精疲力尽,你们还有多少胜算?
沈云开自然不会被他的言语所撼动,只是他的话,并非都是威逼利诱之词。
隋海微微沉吟,叹息一声才道:“大将军有大将军的难言之隐,本官不再多问就是。不过,朝廷每年拨给兵部的军饷,已是丰厚至极,如今又要再加……大将军虽是一片好心,可在旁人眼中,难免要落下“贪得无厌”的名号啊。”
沈云开不以为然:“大人,你是知道的。我沈云开自从入朝为官,被怀疑质疑的地方还少吗?在有些人眼中,我说什么都是别有用心,做什么都是居心不良。”
他这副皮囊,让他此生都要承受流言蜚语。然而,他早已经无所谓了。
“我知道大将军是个豁达的人。”
“我也知道大人是个稳重的人。”沈云开接过话茬。
他今儿难得上门,不顾旁人目光,必定有所目的。
隋海又是沉吟一阵,才道:“要筹集军饷,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依着皇上的性子,大将军的话,他是一定相信的。所以,这银子我一定要给大将军筹出来……”
沈云开闻言连忙起身,朝他拱手示意:“多谢大人的成全。”
隋海也起身回礼:“大将军莫要谢我,我只是听吩咐办事……银子总会有办法的,只是时间或长或短,我也说不准。我特意过来一趟,就是为了给大将军交个实底儿,只要皇上信任大将军,本官就信任大将军。不过,这真金白银,拿出来不易,我希望以后……如果大将军再听到什么消息,又或是有什么打算的时候,可以提前知会本官一声,让本官多些缓冲的时间……”
他一句话说完,倒是痛快了。可其他的事情,还要别人来办。
大家同朝为官,又是一条心,提前通通气,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