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青莞静静听着，慢慢在自己的心里勾勒出一副吴太后的心理描写。
她很擅长这个，揣测动机和原因，寻找情理之外的反常之处。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我看得出来，太后娘娘是个心存傲气的人。”
“哪里只有傲气？她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她想要的，太多了。”
冷青莞斟酌着语气，提及他内心最大的隐晦：“王爷，不是一直在怀疑先帝的死因吗？其实，在先帝去世之前，王爷就已经觉察到了什么，对不对？”
南宫琅闻言目光深邃如海，一眼望不到底：“她生下太子，成为皇后，这无可厚非。先帝给了她想要的一切，可她不满足，从她开始培植自己在宫外的势力，在先帝的耳边吹枕边风，意欲干涉朝政之时起，我对她就起了戒心。”
说到底，他们剑拔弩张的对立关系，真正的开始，是从先帝病逝的一年之前。
北仓突起进犯幽州一带，烧杀抢劫，嚣张跋扈。
南宫琅亲自带兵清缴外敌，然而，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吴太后和她那个事事以她为先的混账父亲，明里暗里在兵部和户部，调派粮食的事情上，干预妨碍，让他们在幽州吃尽了苦头。
南宫琅率兵两万，战死的还不到三千，然而，因为食不果腹，饿死病死的人，却有五千多人。
“在太后娘娘的眼里，她的野心是最重要的，为了削弱我手中的兵权，她不惜牺牲掉成千上万条的人命！无不忠诚的将士，浴血建功的勇士，他们没死在敌人的刀下，反而成了她的垫脚石。”
冷青莞听到这里，也是连连摇头：“真是冷血又愚蠢。”
“回京之后，我曾经让先帝彻查此事，必须揪出个首尾来，然而，先帝对她的疼爱，超越了朝廷的法度，其实，他更加感激她，因为太子的缘故。”
冷青莞可以想到，但凡牵扯权势之人的麻烦事，最后被推出来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替罪羊”。
“从那之后，王爷对太后就处处提防了？”
“我不得不防。可惜，我还是大意疏忽了，先帝死得不明不白，所有的知情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宫中封锁一切消息，我一个月才知道先帝病逝，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冷青莞看他眸中凝结的寒意，可想而知，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弑君，隐瞒，阴谋，这背后还能牵扯出来多少事？
冷青莞定定看他：“皇上就没有派人暗中调查过吗？”
“当然要查，可是宫中不必宫外，我身为外臣，不能把手伸得太长，否则，只会把事情变得更加麻烦。”
南宫琅可以找到线索，但他还找不到证据，确凿可用的证据。
“的确如此，想想之前，隋文突遭横祸，就是被太后娘娘的人给算计了。”冷青莞沉吟片刻，咬住下唇：“皇上的身边，可有王爷的眼线？”
她突然问起此事，南宫琅眸光一沉，神色严肃道：“你想知道？”
冷青莞见他起了戒心，忙道：“王爷不用告诉我名字，只管说有还是没有？我无心打听什么，只想知道，王爷是怎么计划的？”
现在，她是他的王妃了，她必须要考虑到他的一切事情。
“有，但是不多，和寿康宫里里外外的眼线和暗桩相比，只是沧海一栗。”
冷青莞咬唇：“王爷想知道的秘密在深宫之中，线索可以延伸到宫外，但证据，一定还在宫中。”
南宫琅见她眼珠转动，若有所思：“她们不会留下证据的。”
冷青莞摇头：“不，王爷，活人是守不住秘密的。”
这一句话，让南宫琅再次见识到了她的老道。
她似乎很懂人心，超乎常人一般地通透，这是好事，可是为什么？
“只要当年参与过事的人，还有一个活着，王爷也许就能从他的身上找出证据。百密一疏，人之常情，吴太后可以管住他们的嘴，未必管得住他们的心。”
南宫琅目光缓慢，细量着她脸上那些细微的小表情，忽而勾唇一笑，笑容意味深长。
“太聪明的女人，都是很危险的。”
冷青莞又是摇头：“王爷赞誉了，我不是聪明，只是旁观者清。”
南宫琅又笑了笑，突然坐起身来，凑到她的面前，几乎要和她脸贴脸了。
“这话说得更聪明了，看来，本王没有娶错了人。”
…
一晃三天过去了，正院的日子合合美美，而萧素素居住的偏院，却是冷冷清清。每天晨起，推开窗门，看着那一夜飘落的落叶，毫无生机。
李嬷嬷表面急躁，心里着急，三番两次地想要说服萧素素，想要她主动对王爷示好。
她苦口婆心，然而，萧素素却是无动于衷。
李嬷嬷气得胸口痛，多年的毛病都犯了起来，春桃特意煮了汤药，给她端过来。
“嬷嬷，您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何必非要动气，气坏自己的身子？”
春桃素来殷勤，李嬷嬷刚开始并不想领她的情，不过，她事无巨细地伺候着她，倒是比对萧素素还要用心，让李嬷嬷心里渐渐起了变化。
春桃亲自服侍她喝药，李嬷嬷长吁短叹，只道：“这么下去，郡主就算是死在偏院，王爷都不会过来看上一眼的。”
春桃闻言也跟着叹息一声：“是啊，郡主不善言谈，又是个冷了心的人，想要让她讨好王爷，只怕比登天还难。”
“这么下去，我回头怎么向娘娘交差？”
春桃道：“嬷嬷，有什么事是奴婢可以做的？”
“你？”
李嬷嬷知道她一心想要出头，可她还不够资格，王爷连郡主都看不进眼里，又何况是她这种宫婢？
“你不要自不量力，如今，王爷正迷那个小蹄子呢。”
春桃见过冷青莞之后，便觉，她也不过如此，没什么了不起的。
“嬷嬷，奴婢倒是想了个法子，也许能让王爷常来咱们偏院走动走动。”
“什么？”
“郡主的身子弱，看着总是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如果她要是病了，或者有什么不好，想来，王爷也不会不闻不问吧。”
“这也太阴损了。”
李嬷嬷不知没想到弄出点麻烦，萧素素本来就是个可怜人，再说，让她装病，她也不会乖乖听话的。
“嬷嬷，虽说这样做，有点委屈了郡主，可娘娘当初让她进王府，不就是为了让她争宠吗？”
“郡主那样的性情，别说是装模作样了，就算是让她扯句谎话都难！”
春桃压低声音，凑到她的耳边：“既然以假乱真，行不通，不如就让郡主真的有点不痛快，这会儿，秋寒瑟瑟，夜里着凉也是说不准的事。”
郡主要是病了，正院那边，怎么也得有点动静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