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彻骨难眠是杜若所未曾想过的。虽然南北气候本来就是有一些差异的，但是却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这样的冷下来了。似乎是在配合着佟玉修这糟糕的心情一般。
杜若夜里三番四次的醒来，但是想翻身被拥入怀的时候，却惊奇地发现枕边人并不在软塌之上。杜若当下便是心中一惊，这半夜间的，佟玉修能去哪里呢。
杜若心里面虽然是担忧着，但却对着自己的丈夫有着一份心灵相惜一般的信任和隐隐的预感。她悄悄地批了件衣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此时外殿候着的小玉也已经睡熟了，杜若不想把她吵醒，跟着杜若出来的这些日子，小玉也是累坏了。
今夜月光皎洁明亮，将营帐外的景色照的一清二楚，借由这明亮月光，杜若清晰地看见了在月下独自饮酒的佟玉修。虽然佟玉修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豁达释然的样子，但是杜若又何尝不明白，这样的事情，岂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将心里面的心结打开的呢。
这种时候，就算是再如何加以劝诫也是无济于事，有些事情或许只能够交给时间来慢慢地愈合。或者，只有当事情出现了重大转机，可以将之前的失败全部推翻的时候，这种消极的情绪才能够被慢慢的消解掉。
这其中的道理杜若都明白，只是一想到佟玉修内心所受到的煎熬，就忍不住的心疼自责。偶尔的时候她也会在心里生出些荒唐的想法，假若自己是个男儿身就好了，那样不仅可以省去了许多的不便，而且也可能可以给予佟玉修更多的帮助了。
佟玉修显然是有些醉意了，人虽然还挺拔的坐着，但是眼神却是已经有些迷离了。这也难怪杜若看的清楚，她对佟玉修的爱意切切，早就对他的言行习惯无比的熟悉了。他的目光不似平常那般清澈，而是有些眯起来了，嘴角挂着一丝苦笑。
夜色微凉，杜若本想出去为他披上一件衣衫，但是转念又想到佟玉修这样躲到账外去喝酒不正是为了不将这脆弱的一面再度展现在自己面前吗？
虽然她相信佟玉修不是如此不堪一击之人，但是她更愿意尊重佟玉修此时的心情。即便是再如何亲近的人，也会有想要属于自己的一片地方。假如杜若此时再贴过去表达自己的担忧，很有可能会使得佟玉修有一种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那是杜若所不希望的。
她只要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安全的就好了。而且看着佟玉修若有所思的样子，杜若也知道佟玉修虽然心情沉郁，但是并没有直接打算就此消沉。
读懂人的心思远远比无微不至的关心更加重要，否则的话就只会变成一厢情愿的自我感动了。杜若虽然在佟玉修面前甘愿变成一个小女人的样子，但是并不意味着她真的是个没有脑子的傻白甜，天天执着于绑架式的自我感动。
其实佟玉修对于敌军的情况虽然有些了解，但是一直没有特别详细的情报。一是由于对方的戒备心实在很重，自己这边虽然很想要安插人手去刺探军情，但是他们似乎一直都有防备，以至于就算是万隆将军手下最最得力的探子都只能是空手而归。
事后佟玉修还因这而在心中责怪自己的鲁莽，可是打仗本就是一场博弈，任凭那一方都不可能乖乖的把自己底牌直接亮出来给敌人看的。就是要在互相的试探和进攻当中抓住对方的弱点和破绽。
虽说这也是常情，但是这种情绪还是一直都在佟玉修的心里面萦绕着。
除此之外还有件棘手的事情。那就是白羽帝国的人和北狄的人样貌上实在是有些差距。白羽帝国就算是习武之人，身上也远远没有北狄军人的那种戾气和杀意，这种东西是最难掩藏的，不经过长年累月的积累和环境的熏染是不可能做到的。
回来之后佟玉修也在心里面总结过，过去或许是他们的思路太过于狭窄了一些，其实就算是不能模仿出北狄人的形态和气质，也还可以冒充商贾或者是文将来试图打入敌军内部，甚至哪怕只是获取一点点从前未曾获知的信息都好，都是巨大的收获。
可是现在再来想这些似乎是有些太晚了些，要知道，现在北狄已经见过了佟玉修身边的所有亲信。不管是万隆将军还是徐阳、林子琦，甚至是胡山，现在对方全都已经见过了，身边的亲信里面，竟然再也挑不出一人对于对方来说生面孔。
然而悄悄回到帐内的杜若却是心中生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两军对战，之所以己方如此吃亏，自然是和对方的凶残程度有关，但是很大程度上还更是因为对于他们的战术战略是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
假若能够提前知晓他们要以割头的方式加以震慑，或是稍微知道一点对方的心思的话，恐怕也不至于会如此的措手不及，不至于如此的大败而归，更加不至于像今日这般垂头丧气痛定思痛了。
佟玉修的担忧杜若自然也是思虑到了。身边信得过的人一共就那么几个，太子本想着直接在第一场仗就打出气势，但是却没有想到是这种结果，自然是深受打击。
杜若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内，鬼使神差般的打开了那个用来储物的大箱子，随军以来自己的衣物打扮也是一切从简的，她将手直接伸到箱子的最下面，摸了摸那粗糙的布料，莫名的感到一阵安心，然后才回到床上去睡了。
杜若去摸的不是旁的东西，而刚好是她从前乔装随军的时候所穿的粗布衣裳。当时正是这粗糙的衣裳帮助她和小玉蒙混过关的，在军队里面呆了那么久的时间才因为意外而暴露了身份。
同一个方式，只要是奏效的，那么为什么不可以再用第二遍呢？佟玉修会为了此事生气是不假，但是眼下杜若也是实在想不出来什么更好的法子来了。
这个大胆的想法一旦冒出来了，杜若就再也没有办法将它再重新压下去了。她一直想要为佟玉修做些什么，这一路以来，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直被人照顾的，好像军中平白无故的多出了一个麻烦精，平常士兵虽然不说，但是难保心里面生出什么想法俩。
杜若深深地明白，人心是最难以把控的东西。自己将要去做的事情，虽然也不肯能叫下面的人知道，但是至少可以让她自己心里面舒服一些，这就已经足够了。毕竟出门在外，不可能事事尽如人意，杜若所能够做到的也不过就是但求无愧于心罢了。
而其实佟玉修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只是就算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他还是觉得自己愧对英灵，终究是对自己要求严格，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罢了。
杜若从来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并不会因为佟玉修心怀心事月下独酌她就也会烦恼的一同睡不着觉。若是她是那样小心思的女人的话，恐怕便也不会作出直接从家里面偷偷的跑出来随着太子一同出征瞒天过海这种事情了。那是小女人万万没有的胆魄。
而且这样的事情光干了一次杜若还嫌不过瘾，还在心里头盘算着打算要干第二回呢。就算是明明知道这件事情要是给佟玉修发现了免不了又是一通埋怨和担忧，她也还是打算要这么干。